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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官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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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1页)

玄影杀出重围,急奔回去,与诸葛守护着殿下退到入口处。经年见他们过来,挥掌将纠缠不休的怪人推了出去,迎上前拉殿下到石板后,与其他三人围成小半圈,玄影和卢怀任靠石板口左右,背心相对,经年和诸葛守站在中间,一个挨着一个,不留一丝空隙。只听经年偏头道,'殿下,你先出去!'殿下却不肯从,'我们一起走!'经年摇头道,'只怕我们都出去会有人不乐意,到时揭了石板的符咒,放这些怪物出去撒野,咱们就成罪人了!'

鸱鸢冷哼一声,'穆御官,你倒是清醒得很,只要你愿意归还御尸再自刎谢罪,我可以不追究其他人的过错,就连诸葛出言不逊,皇兄撕破圣旨……都可以当作没看见,你意下如何?'

经年'呸'地吐了口唾沫,对卢怀任道,'卢大哥,陈木爷派不上用场,要么你和他一道出去,要么叫他出去!'卢怀任知道在这生死关头,留个不能用的行头在身边有多危险,当下回身换符,差道,'仁兄,你且退下,在见光处等我!'陈木反身跳开。经年又对殿下道,'跟着去,外面那些侍卫不敢为难你,别让他们对卢大哥的行头出手!'见他不动,厉声喝道,'还不快出去!你在旁只会缚手缚脚,真想让大家为你丧命吗!?'

殿下被她的疾言厉色震慑住,与她目光相对,只觉从里头射出两道寒芒,自有一股威势,竟不自禁的感到恐怖,但心头稍作思量,便知经年所言非虚,此时此刻,多一个他就是多一个累赘,只好硬着头皮掉脸往外面绕出去。

诸葛守笑道,'贫道老早就藏在肚子里的话可叫你全说了!'取八卦盘聚火焰,一上来就使出三式大焰火龙,挥动右手,一条火舌蜿蜒而出,连穿数具人身。

经年逗他,'道爷,就不怕再晕呀?'诸葛守朝她挑挑眉梢,'你看着就是。'自风花谷后,他白天赶路时默背道家心法,修吐呐之气,夜间打坐入眠,连日下来,竟而功力大增,使出火龙也不如以前那么费力,能撑多久他不敢妄下定论,至少不会像上次那般轻易失去知觉。

经年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登时放松不少,指着上下跳动的人身,'我说怎么有头没身子呢?原来全搬这儿了,咱当时要数个数就好了,来这对对号儿。'又对诸葛守道,'你来瞧瞧,看它们到底算哪一类的?'诸葛守拿阴阳眼望过去,讶然低呼,'有……有魂……每一个都有……是僵尸!'经年看向那些人身断颈处的符纸,接道,'是僵尸,还是有主的僵尸!'能同时控制这么多具尸体,主人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家伙。她看向尸群后的鸱鸢,提御史搬了张椅子服侍他坐下,既没动手也没动口,他是怎么使唤这些行头的?对了,他曾对那怪人说过什么话,难道那怪人也是死的不成?经年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与那怪人交手之时能感到自他口鼻间喷吐出来的热气,分明就是一个活人,所以才迟迟不出灵蛇剑。

群尸直逼而来,诸葛守挺剑冲入其中,一条龙鞭舞得嗡嗡作响,盘旋回绕,忽长忽短,既能克敌又能防身。玄影也腾身跃去,在离他不远处横斩竖劈。

经年叫道,'别弄得支离破碎啊,差不多七八块就成了,主要是下了颈上的咒纸!'偏头对卢怀任道,'卢大哥,是僵尸倒好办,没陈木爷在,你一人能不能换符?'卢怀任道,'嘿,哪个尸官儿不得靠自个儿弄第一个行头,倒是你……'忧心忡忡地瞟了眼'尸五爷','你家这个,要不要也出去候着呢?'

经年摇摇头,转身踱步往回走,'卢大哥,你先帮我抵挡一阵。'走到石板后,先伸手摸了摸'尸五爷'的脸,接着掀开符纸,见他木然如初,似乎没被阴气所影响,心下仍是忐忑不安。圣旨明令要收去五爷,不管是圣上本意还是元天师从中作梗,都可见对这所谓'御尸'的执著,她不敢叫五爷离开,在自己视线所及之外,万一发生了什么事,她无法应变,若是留在这儿,这般站着不动却也是危险,敌众我寡,经年不能一直堵在这口子处,行动受限乃临敌之大忌。她估量出这里头的阴气重归重却远不及风花谷深处的浓厚,符咒的效力在风花谷中尚未全失,没理由到了这里就不起作用,若真制不住五爷,大不了再渡回阳气。

经年指触下唇,心口怦怦直跳,从怀中掏出红笔换了符字,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五爷,又要麻烦您了。'

'尸五爷'顿了会儿,微一偏头,闪出石板外,经年大喜,叫了声,'五爷!先将那怪人扳倒!'他便朝左前方跃出。此时卢怀任正与那怪人缠在一起,已自不敌,眼角瞥见'尸五爷'冲来,当即退身,靠在石壁上喘息。 '尸五爷'还未动手,那怪人已越过去迎面直扑经年,他抢上两步,至那人身后,倾身擒拿,捉住小臂往后一扭,交在背面,右手扣紧两腕腕骨,腾一手出来按在颈后,双肩往下一沉,那怪人承力不住,被压得跪在地上,犟着身子拼命挣扎,但五爷何等手劲,若不是经年改符面令其留手,此刻早已将他颈骨捏断,这会儿哪怕使出浑身解数也逃不出五爷的手掌心。

卢怀任歇了片刻,见这边无需自己多费力,从怀里掏了一把符咒握在手中,加入与尸群的混战,只见他先是揭下封在尸颈上的双符,再夹一咒纸于之间对准其胸口戳刺送入,如此一先一后,双手交替,很快便换了十来道符。

再说那怪人被制住后,经年走过来,伸手拨开披散在他脸前的乱发,那怪人想咬上去,却苦于被钳住后颈无法抬头,只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经年见他眼神混浊,却不似死人那般泛着鱼白,并拢食指和中指,闭眼凝神,指腹贴在耳下三寸处,顺着气脉流向往下平移,经由颈侧,锁骨,腋下,绕至胸口,双眼骤张,摊开手掌在周围按了按,屈指抓破那处衣料,见左胸心口被开了一处拳头大小的□,洞口皮肉腐烂,血凝成块,显然不是新伤。受了这致命一击,换作常人早就一命呜呼,但这怪人不仅没死,还活蹦乱跳能伤人,真是奇了!

经年收回手,弯身往□里看去,一只眼珠逐渐变白,窥到半陷在心脏里的物事,骇然变色,直起身子看向尸群后的鸱鸢,拳头紧握于腿侧,喝问,'你给他种了什么咒?'眼瞳又缓缓由白变棕,如同在白纸上着色般。

鸱鸢自是将这一番变色的过程看在眼中,面上乍现一丝错愕,旋即隐去,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踱了几步上前,撇嘴一笑,'你可听过替心符?'

经年愣了一下,觉得这'替心符'三字似曾在某本书中见过,却印象甚浅,想必不是什么正经符术,但外家偏门她知道得也不少,独这三字,只知其名不得内法。

鸱鸢见她不作声,接着道,'你没听过?那你该知道活体埋符之术吧,那不是你们的看家本领么?'当时经年在梅岭镇收服灵蛇便用的那套招式,此刻从他口中说出来却不得不叫人生疑,三皇子说白了就是个武将,怎会这般清楚符咒奇术?正当困惑之际,又听他道,'这和活体埋符是同样道理,只不过那咒只缚肉身,这替心符却专操人心魂!'

经年顿有所悟,操纵活人乃魔邪禁术,记得操魂法始创于天魔教,此教派于五百年前被当政者天祖圣太皇兴兵剿灭,虽火焚万卷禁咒书册,在此凤关领土之上算是灭了迹,但仍有小部分被潜逃余党带出境外,时隔已久,难保不会流传回来,想来这'替心符'便是由操魂术衍变而来。

她伸手欲掏进□中拽出符纸,不料鸱鸢喝止在前,'慢着!你想叫傅将军立毙于此么?'

经年手一抖,停在洞前,'傅将军?傅将军……'来回默念数遍,南城东门外,荒山顶坡上,将军府邸,井下墓穴,两副空棺,诸多场景如几轴画卷齐展在脑海中,她看向那怪人,脱口直呼,'镇南将军傅知宣!?'此名一唤,玄影,诸葛守皆为震惊,那日在南岭将军府中未寻见的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鸱鸢负手昂头,在原地来回踱步,边踱边道,'这符深入心门,一旦抽出,被中者必死无疑!' 经年冷笑一声,反问道,'抽不抽出来有何不同?他这样子会比死好受么?'鸱鸢'啧啧啧'诈了几下舌,'傅将军与皇兄交情甚好,你弄死他就不怕皇兄伤心吗?不如咱们打个商量,你以一命换将军一命,怎样?'

经年'咯咯'笑起来,回道,'你当我傻子么?他活着也就是具行尸走肉,谁会拿自己的命换条活尸?殿下那边,我自会去赔个不是!'说罢手臂一伸一缩,疾如闪电,再收回来时,指尖已夹了一张被血浸透的符纸。那怪人喷了一大口血,头耷拉至胸前,再也使不了半分力。

'尸五爷'放手,经年一把抱住瘫软的身子,拖到石板后平放在地上,轻轻撩顺乱发,抚下半睁的眼睛,掏出一张安魂符贴于□之上,怔怔地看着那竖起的眉头一寸寸展平,咧开的血口一分分闭上,狰狞的面容变得祥和,胸口的起伏也逐渐平缓,终至咽下最后一口气。她看过无数生死相交,酸甜苦辣各般心情掺杂在一起,最后融成一种麻木,鼻子虽然酸酸的却掉不出半滴眼泪。

她这一番动作花了半柱香的工夫,此间不断有无头尸窜过来,都被'尸五爷'拦下打飞,没一个近得了身。她用袖口将傅将军脸上的血污擦去,起身缓缓走上前,抽出短剑上举,胸襟里飘出一阵轻烟化为剑身,只见她向下挥臂,剑尖指向鸱鸢,怒目而视,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杀!'

蹬起跃出,'尸五爷'紧随其上。

劫难重重(上)

鸱鸢见经年不上套,反携'尸五爷'杀将而来,不慌不忙地面向二者,头一歪避过夺喉直刺,右手隔挡,化解打斜入肋的冲拳,后滑数尺。'尸五爷'一个斗翻,从他头顶跃过去,半空一个旋踢,往腰侧直扫,这一脚来势迅猛,夹着呼呼风声,鸱鸢不敢硬接,双脚齐跳,屈膝至胸前,那一踢从脚尖下掠过,未等落地,经年抖长剑径往他前心刺到,'尸五爷'横腿扫空,乘势又旋身半圈,背向敌人屈身前倾,另一条腿向斜上方后踢,脚跟直逼下颚。鸱鸢两面受敌,向右侧身,肩头一沉,'当'的一声,剑尖刺到凤头肩盔滑开,接着身子后仰,让过脚跟。

又变换了几招,鸱鸢见他们招招夺命,剑法拳掌异常狠辣,并不惧怕反激出一股好胜心,只见他绕过长剑,近身与经年交手,五指成勾,快打快拿,意在强行夺取她手中长剑。两人相距太近,加上鸱鸢动作极快,仗着'尸五爷'靠符行事,辨位不清之便,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在经年身周兜游。片刻之间,经年倏遇险招,被逼得一退再退。

这时,三枚银针往鸱鸢的太阳穴,丝竹空穴,耳门穴射来,他忙后退,头颈后仰,那三根针擦面而过。经年乘机朝后几跳,拉开距离,并侧头向尸堆中的玄影道了声谢。'尸五爷'跨步欺上鸱鸢后心,双手回缩抵在胸前,掌心朝外,一招'双掌移山',猛推向前。鸱鸢闪避不及,回身出掌,四掌掌心相击,鸱鸢被震得向后飞出丈许,落地时又连带退了数步,好不容易站住脚,只觉得手臂上每根骨头都被震得直颤,'尸五爷'却是不动如山,孰高孰低,立见分晓。

鸱鸢在战场上以不败闻名,向来以自己的身手为傲,他把力量视作以服众人的手段,强者方能得天下,纵横沙场多年,他早已练就一身钢筋铁骨,运气于全身便能刀枪不入,自练得此金刚不坏之躯,已有三年肌肤不损,岂料在此受挫,被一具僵尸煞了威风,心头好不恼火,右手模向左肩凤头,抓着吐在凤嘴外的赤舌一拔,抽出一把剔骨尖刀。那凤头看上去和普通肩盔没什么两样,里面却是另有玄机,凤口喉内的结构实则如刀鞘一般,那小尖刀的刀柄设计成火焰形状,往里一插即成凤舌,和凤头连为一体,平时在宫中走动,不便携杀敌兵刃遂以此护身。

这时, '尸五爷'俯冲上前,经年挺起长剑,左右夹攻。鸱鸢换刀至左手,对着'尸五爷'连番突刺,右手卸下左肩的凤头扣于掌心往侧方一托,挡住剑刃。'尸五爷'侧身让过刀锋,一个矮身从鸱鸢臂下钻入,呼呼呼三拳直往腹上招呼。鸱鸢身子一缩,躲过一拳,凤头向下回旋半圈,'咚咚'两声,后两拳击在上面,砸出两处凹眼。经年趁机挥剑划向他的脖子,鸱鸢横刀架起,铿一声,两刃相接,经年只觉虎口一阵酸麻,差点握剑不住,叫道,'好大力气!'

鸱鸢奋起直上,举刀往她天灵盖直劈下去,经年忙要用剑去挡,却意识到自己力气拼比不过,真要以剑挡刀,只怕会被硬压下来,这一迟疑,倒错过了避让的时机,只来得及偏头,却让出了右肩。鸱鸢运足劲力,只盼能连肩带臂剜下小半边身子。'尸五爷'绕过凤头阻隔,一腿屈膝,半跪着挡在经年身前,交叉双臂过头,那一刀就砍在两臂相接处。'铛'一下,刀刃被扛出一道缺口,鸱鸢掌心一震,那感觉像砍在岩石上一般。

经年只吓得一身冷汗,也顾不得是在对战中,拉下'尸五爷'的手查看,见臂弯处两道红痕,虽没见血,却也叫她万般心疼,怒目瞪向鸱鸢,骂道,'好贼孙!看祖奶奶我把你削成馒头片儿!'挽起剑花冲上前。

鸱鸢一挫再挫,怔视刃上缺口兀自发愣,听见经年骂声抬起头来,见眼前剑花眩目,势夹劲风,宛若数十朵冰凌花同时绽开。他大惊之下,使刀左挡右隔,哪知经年声东击西,虚虚实实,身如燕穿杨柳,步法招式变化之快,只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鸱鸢手忙脚乱,只得连连后退,闪让之间手臂外侧和大腿连中三四剑。再战数合,经年动作越来越快,将灵蛇剑舞成一团白影。鸱鸢辩不清剑势来路,加之'尸五爷'在旁拳脚助阵,别说攻出去,连守都守不住,他性急暴躁,眼见性命难保,干脆丢开当作盾牌的凤头,冒着剑风拳雨倾力厮杀。

就在这时,一束银光朝这边晃来,经年顿觉天旋地转,手脚不听使唤地发起抖,长剑脱手掉落,着地时化为三寸短剑,灵蛇腾出剑身游回她衣襟内,'尸五爷'也僵直了身子,手臂一会儿向外奋张,一会儿又突地垂下来,像被施了定身术,如何挣扎也解脱不得。经年无法转头,斜眼看向银光射来的地方,只见提御史端着一面镜子照过来,镜框碧青如翡翠,呈环状围在椭圆的镜边,刻有两条游龙,首尾相接,一条龙的龙眼处嵌有一对明珠,另一条空着凹眼,少了点睛之笔。

经年对着镜面,只觉得眼睛刺痛,只看了一会儿便调开目光,瞥见'尸五爷'同自个儿一样,惊奇之余心下暗暗叫糟。提御史缓缓移近,镜面自始至终对着经年和'尸五爷',不敢偏移半分,对鸱鸢道,'太子殿下,趁现在赶快动手吧!'鸱鸢脸色阴沉地瞪向他,'谁要你多管闲事!'提御史一愣,随即道,'元天师交代过,一切以取回御尸为重,您若再与他们纠缠,恐怕……'鸱鸢喝道,'放肆!你是说我敌不过他们吗!?'提御史不惧不畏,面色依旧,只听他平淡陈述,'眼前的情况的确如此。'眼神越过去看向不远处,在他发怒前接道,'尸群大半都被撂倒,那三人已注意到这边情况不对,青龙镜的封咒暂未全破,支持不了太久,请太子殿下先以元天师的嘱托为重。'

鸱鸢忍住气,闭眼深吸了两口气,弯腰捞起地上的凤头安回左肩,提御史见他要将尖刀插回去,忙阻止道,'且慢,太子殿下,穆御官尚未处决!'鸱鸢斜睇他一眼,屈起的手臂倏然伸直,刀尖对着经年的鼻尖,只差不到一寸的距离,停了会儿,看见豆大的汗珠从她额上渗出来,手腕一转,刀刃朝左扫去,削落耳前的一撮碎发,刀柄在手中倒转半圈,铿地入了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