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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雨新朋的追忆:梦回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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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1页)

别指导。原来我是主游蛙泳,觉得那是我的强项,我嫂子曾经是浙江队的混合泳冠军,可她的蛙泳都未必游得过我。可是有一天,胡老师突然对我说,你应该改游爬泳,就是自由泳,说因为我的腿不错。于是她就开始纠正我的基本动作,告诉我打水时是大腿发力,带动腿部像鞭子一样自然摆动,形成桨一样的效果;?她还说最好的身形应该是像一片细的叶子,阻力最小。不过我的臂力还是很弱,她就要求我每天早晨把很长很紧的橡皮筋绕在大树上,然后低着头用双臂向后拉,一拉就是一小时,胳膊酸得上课拿着笔都不会写字。在她的指导下,我自由泳的百米速度突飞猛进,我再也不喜欢游蛙泳了,觉得太慢。

一天晚上,胡老师心血来潮也跳到水里,随便游了几下,就把我们全体都看得目瞪口呆。她自由泳打水不像我们一样拼命打,只那么轻轻地交错两下,身子就像小帆船似的嗖地冲了出去。看来这专业的和业余的差别太大了,大家一来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都变成了泄气的皮球。

那时候我和胡老师关系已经很好了,她觉得我身体太弱就带我到紫竹院去找气功大师,大师让我每天早晨去跟着练功,可我只去了一次就坚持不了了。有天胡老师给我张戏票,我乘公共汽车到达剧院时,戏还没有开演,只见胡老师已经坐在那里了。她看到我马上站起身来,指着旁边一个女子介绍说是她姐姐。我吃了一惊,她姐姐比她还要漂亮很多。胡老师说她姐姐也是个游泳运动员,曾和她一起在北京队,另外她们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妹妹在青艺,是个话剧演员,今晚就是来看她演出。胡老师还告诉我她父母当年在英国留学,她出生后一年随父母回国,父亲现在外贸学院教书。

没过多久,有传说胡老师谈恋爱了,队员们立刻议论纷纷,很想知道这个幸运的男朋友是谁。我的田径小教练偷偷告诉我,就是他的同事好朋友小李老师,我问是英俊得像电影演员的那个吗?他说对。这下我们游泳队可炸了锅了,主要意见分成两派,男生大多数都觉得不好,肯定是因为嫉妒;?女生觉得很好,因为李老师长得太帅了!

一天我有事找胡老师,朋友小刚陪我同去。上了红三楼找到房间后敲门,开门的竟是胡老师的男朋友。李老师一见小刚,两人立刻惊喜地叫了起来,没想到他们竟认识,曾在同一个足球队踢球,我反而被晾到一边了。出来后小刚说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吗?我说我怎么知道?他就笑笑没再吭声。吃完晚饭后小刚回球队,临走我突然想起来这个茬儿,问李老师父亲是谁啊?小刚说你不踢足球说了你也不知道,他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北脚李凤楼,和南脚李惠堂齐名啊!

我们是姐妹兄弟(4)

后来在胡老师的婚礼上,我居然见到了这位30年代的国脚李凤楼,无话可说,这位老人身板挺拔,温文儒雅,气质极为出众。婚礼是在我们人大灰楼二层的一个教室里举行,我们游泳队的队员大部分都去了,田径队的也去了。胡老师的家长没来,只有李老师的父亲代表所有人讲了一番话,内容记不清了。后来好像吃了吃喜糖什么的,反正特简单就没了。

经过一年的训练,我们都翘首以盼的北京市大学生游泳比赛终于到了,那一年比赛的时间正好和期末考试的星期重叠,不过考试在上午,比赛在下午。赛前教练不放心,说还是要最后看一看。那天早晨起来,漫天的阴霾,淅淅沥沥还下着细雨,我只觉得浑身不适,感冒了,嗓子疼,鼻涕也流个不停。中国人民大学的两个泳池当时正在修理,我们只好到一墙之隔的中国人民大学附中游泳池训练。我觉得很冷,水温只有15度,我披着大毛巾沿池边来回走着,十分犹豫要不要下水。突然,刘渝跑过来推了我一把,“扑通”一声我就掉入水中,水转瞬淹没了头顶,天啊,冰水刺骨,扎得浑身都是辣痛辣痛的。我赶紧蹬了几下冒出水面,不小心又呛着了。不顾三七二十一,我慌乱地爬上岸,上下牙像筛糠一样地打颤。这下可好了,晚上我就开始发起了高烧。第二天早晨考外语,我昏昏沉沉从头到尾就在教室里止不住地咳嗽,没把全班同学都烦死。辅导员把我带到校卫生所,一量体温近40度,医生马上写了个假条,让我不要考试了,暑假回来再补考吧。可是我还是惦记着游泳比赛,胡老师说别参加了,我说那我至少要去看看。

游泳比赛是在北京医学院举行,那天已经放晴,太阳下我裹着个大厚毛衣,和胡老师一起坐在看台上。我还记得当时游泳池的水放得很满,都漫出了池边。轮到女子100公尺自由泳比赛了,也就是我报名参加的项目。运动员一个个走出来,8条线道只有7个人(空着的那条胡老师说就是我的),居然4个人都是金发碧眼的,代表北京大学参加的都是外国女学生,简直就是留学生游泳赛嘛。她们身材高大,足足比旁边的中国女孩高出一个头还多,凭这一点,就占了好大的便宜。哨声一响,全都跳了进去,我一看,这些外国女孩个个都像是专业的,游得太好了。我和胡老师互看一眼,说幸亏生病了。

过完暑假,79级的新生就入学了,我们学校和北京大学一样,招了一些体育方面的特殊人才,为学校争光,其中包括专业的游泳运动员。比如说,我们系就录取了一个内蒙古的女子蝶泳冠军,名字叫尹蓓。尹蓓不到18岁,胖乎乎的,面色健康红润,身材敦厚结实,像极了魏巍散文里形容的,似一棵红扑扑的高粱穗子。她的宿舍房间正好和我的对面,所以经常到我们屋坐坐。她不善言语,质朴木讷,总是安静地听别人辩论争吵,小姑娘十分可爱。这批运动员一来,就把我们老队员全都比下去了,他们对训练认真到了极点,从不缺席,从不觉得累,跳进水池到训练完毕的两三个小时里根本不休息,像尹蓓连来月经都从不请假,照游。胡老师对我说,你不必跟他们一样,就跟着玩儿吧。所以,大学四年里,我唯一没有退出的就只有游泳队了。

毕业以后工作繁忙,不过再忙我也还是坚持游泳。半年后的一天,我和游泳队队友刘渝相约到工体游泳,人挺多,我们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看来看去只有中间水道一个男子自由泳游得很好,等他休息时一摘下水镜,那不是我们游泳队78级中文系的顾晓阳吗,我们一下子高兴了起来。78级当时刚毕业分配完毕,我问晓阳分到了哪里,他答分到文联耍盘子的杂技协会,我们都乐了。几星期后我们台成立电视剧制作中心,我的副主任调去当头儿,他们需要编剧,我就打电话问顾晓阳是否有兴趣,他说愿意。几年后吴天明告诉我,晓阳现在可是大腕儿,难请着呢,我们就又都笑了。

1985年回国探亲,见到同学们,得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小尹蓓得子宫癌去世了,去世时还没有大学毕业。

前天元旦收到顾晓阳的邮件,拷贝于此:“新年快乐!啥时回来的话,和同学聚聚啦!”我也在此祝中国人民大学游泳队的朋友们2009年万事顺利,心想事成。如果有人见到胡老师,请代我问候。

我所认识的同性恋朋友(1)

掰开指头算算,我的同性恋朋友可谓真不少,亲密者至少二三,曾往来的也总有*。唯一可惜的,是没有一个女的。

八十年代初出国前,我对同性恋的认知几乎是零。同性恋对我来讲仅仅是个词汇,理解它的字面含意就是同性之间性的相恋。来美国后,因缘际会,使我接触到了很多同性恋。比如我读研究所的系里面,听同学们说小一半的学生和多一半的教授居然都是同性恋,当时我惊得汗不敢出;?再比如我读书时在中报打零工做兼职记者,我的第一次采访,就是1984年好莱坞的同性恋大*。

记得采访那天的傍晚,我走进日落大道上一个著名的同性恋酒吧。抬眼望去,我突然觉得腿都有点软了。只见吧台旁,桌子前,三三两两坐着,还有站着的很多年轻和中年的男士们。他们大多个个相貌相当俊丽,身材挺拔,神态优雅,彬彬有礼,说话轻声细语。偶或你被一对眸子吸引住,那眼神就是那种典型的沉静但会说话的、*的、欲语还休的、深情款款的、动人的、话中有话的……总之我的形容词用完了也还是不能完全表达的那种眼神。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看到如此众多,如此漂亮的男人们同时出现在眼前,我只有那种屏住呼吸的震撼,至今还记忆犹新。以后,我再不曾在别的地方看到类似的场面。按很多人的思维方式,那才真真叫做浪费了上帝的造就呢!

从对男同性恋朋友们的认识,我归结出了他们身上几个较为特殊的共同特征(当然我不太了解人们所感兴趣的同性恋的角色定位,我想人家愿意怎么恋就怎么恋,那是私事。此问题今天不在讨论之列。):

第四,他们大多长相较为漂亮,也非常在乎自己乃至别人的容貌。他们说话语速通常较慢,不疾不徐,很少开怀大笑或是发怒狂叫,少粗口;?有些人动作明显的女性化,例如兰花指之类的。?

第二,他们同情心强,乐于助人,容易交往,大多心地良善。我更觉得他们就像是我的女性朋友,但却没有女性身上那种普遍存在的,要命的妒忌心。?

第三,他们性格温和且极为敏感,有较突出的感受能力。比如大家讨论一些模糊的论题,诸如法国新浪潮流派的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影片时,往往某个男同性恋的发言会让你后脑勺一麻,鸡皮疙瘩起满身。他们很善于体会和表达那种我们俗人经常有意无意忽略掉,或是由于忌讳而永远不会启齿并深入进行思考的情感灰色地带和细节。当然,与之并存的是他们比较情绪化的个性,他们似乎比大多数人更需要关注和呵护,内心深处有永恒的不安。他们鲜有领袖欲,独来独往者占多数。这些朋友心灵很容易受伤,受伤后又往往一人躲在角落,孤独地舔自己的伤口。我试图找到一个比较概括和贴切的词汇来表达那种性格特质,觉得英文里vulnerable这个词略为接近,多少是脆弱易碎的精致。当人们频繁地面对这种气质时,难免会有点儿起腻和不耐。

第四,男同性恋者对情感较为忠实并痴情;?不似一般男性容易喜新厌旧,见异思迁。

写到这里,我自己都忍俊不禁,这不是在信口开河吗?万一有哪位同性恋朋友不小心读了以上文字,您可千万不要认真。下面我就讲一个我的同性恋好友的故事。

初次遇见爱德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那是我抵达美国后的第三天,一个初秋的下午,在系学生事务办公室里。桌子后面坐着拥有毛毛狮狗般栗色卷发的秘书西西丽娅;?桌子前面站着清汤挂面懵懂的我;?门口的靠背椅上还坐着一个男青年在看报纸,报纸遮住了他的脸,能看见的只有他两条慵懒的长腿。我是去报到的,但却不会说英文。(现在回想这些真是不可思议,我怎么脑子一热就出国了呢?)西西丽娅和我先是礼貌地各说各国话,还彼此默契地频频点头;?继之我们比手语;?直到最后终于放弃,仅剩下对视。

我所认识的同性恋朋友(2)

突然,“我能帮助你吗?”一声怪腔怪调的中文从背后传来,西西丽娅和我几乎同时转过头去。

只见那个读报纸的男学生有点害羞和兴奋:“我会说一点儿中文”,他又小心翼翼地说,颊上竟泛起了红晕。

可能你真会相信,这冥冥中有一只大手,当你实在过不去的时候,它就伸出来帮你一把。于是爱德带我去见系主任,并充当我的翻译。其实以他当时的中文程度基本听不懂我的意思,但他尽管自己就翻译了过去。就这样,一切顺利。临走时,系主任微笑着对我说了好些话,估计是安抚我;?爱德又对系主任说了好些话,然后他们彼此就笑了起来。

出来后,爱德请我到北校园的餐厅去喝杯咖啡,我们在外面的花园找了张桌子坐下,这时我才有机会仔细地端详这个学生。爱德看起来二十三四岁,身高至少6呎2吋,金发,肤色白皙几乎透明,隐约看到一跳一跳淡蓝色的血管。他身材消瘦,脸是典型西方人的正面略窄,而两侧削平略宽的标准型。他凹陷的眼睛大且湛蓝湛蓝,真算得上是个帅哥。

我先是对爱德谢了又谢,可他说不谢,小意思。因为他自己也是国际学生,跟我的情况相似,两年前从欧洲来读博士,所以驾轻就熟。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来说:“你知道系主任为什么笑吗?因为他让你去找一个像我这样说英文的男朋友”,顿了一下,接着说:“可是我告诉他,我是同性恋。”他看我没反应,又说:“你知道什么是同性恋吗?”

我一脸茫然,先是摇摇头,然后使劲儿地点了一下头:“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把话头接过去:“我和你一样,喜欢男人。”我又使劲儿地咽了口吐沫。

“中国有同性恋吗?”他眯着眼睛问我。

“没有。”这次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嘎……他乐了起来,这下轮到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此时夕阳放射出耀眼的金光,把爱德的头发、眉毛染上了一层金红。我看着他俊美的脸颊侧影,心想这要是个女人肯定会很漂亮。

也许是爱德乐于助人,亦或他对我这个从没有同性恋的神秘中国来的学生充满了好奇,总之我们变成了好朋友。后来的两年里,我们时不时地约在星期六上午去Westwood的一家咖啡馆吃新出炉的烤酥饼,还有一搭无一搭地聊聊闲篇儿。有一天我问他你的男朋友是谁呀?他忸怩了一下,伸出右手涂黑了指甲盖的小拇指给我看,说他现在*ailable。原来涂一个小黑指甲盖就是代表这个意思呀。他不无伤感地告诉我,其实他只有过一个爱人,一共只见过两面。第一次是他十七岁的时候;?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是他来美国留学前。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问。回答是个四十多岁的神秘男人,安静迷人,令爱德无法忘怀。

有一天爱德急匆匆地电话找我,说他很想去中国工作,问我能否帮忙。我说让我试试。后来有人找到了一个外国专家的名额,爱德就兴高采烈地去北京了。

1986年冬天,我到北京出差,顺便去看望爱德,他当时住在西郊的友谊宾馆,就是原来给苏联专家住的那种里外小套间。我问他情况如何?他说还好,博士论文写完了,正在世界各大学求职。我问有回音吗?他说美国和欧洲已有几个不错的大学给了他offer,但是……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说当然回美国呀,你的专业当然是在美国最有前途呀。他也不说话,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会儿从厨房给我端了杯咖啡过来,一会儿又到书桌前摩挲摩挲。终于他拖过来一个四条腿的小板凳,坐在我的面前,神情很严肃的样子。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有新的爱人了。”他的双眼灼灼放光,我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然后他就前前后后地给我描述了他的爱人。

事情发生在爱德到北京的半年后。一天下班后,朋友请爱德去看电影,回到宾馆时已经是夜里11点。熟悉友谊宾馆的朋友大概还记得,宾馆大院里有一幢一幢的粉红色楼房,铺着方格水泥砖的小路通往各处;?小路一边是齐腰的柏树,修剪得平平整整。那天夜里,当爱德沿着小路往家走的时候,突然,柏树后面跳出来一个大男人,爱德顿时吓得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