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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雨新朋的追忆:梦回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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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第1页)

玛丽脸色煞白,痴在那里,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人其实很多时候最想要的,只是握着一只有体温的手。

突然我看见,大颗大颗的泪从她干瘪的眼皮里流了出来,让我觉得很震撼,有点儿害怕, 喘不过气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玛丽与我(13)

她说:“很痛,我受不了了。”

……

“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 耳边响起了罗大佑的歌。

南加州,情人节过后就是春天,上帝为相爱的人们营造着情调,让所有的色彩在此刻绽放出来,门前庭后,柳丝榆荚,花飞花落。我们宿舍楼旁边,大片大片地盛开着金红色的君子兰,这种花曾在中国价值连城,一株高达万元,对当年每月薪资几十块钱的百姓来讲,瞅一眼都觉得尊贵无比。我看着它们漫坡漫野,如此不羁地乱开着,顿时觉得所谓的尊贵味同嚼蜡,孤单苍白,是人为制造的庸俗,哪里比得上这种亲近得可以把脸贴上去的随便和美丽。

然而,上帝却忽略了他的玛丽,这个如此虔诚信奉他的子民,像一朵见不到光的花儿似的日渐枯萎着。

日子终究还是要过,玛丽不再打电话麻烦修女,变得寡言也更加爱吃巧克力。她每天一包接着一包地吃,就像有些男人一根一根不停地抽香烟,随之身体肥胖开来。诸位想必看过富态的陈文茜主持节目吧,文茜小姐也酷爱巧克力,只是控制每天只吃一颗,吃的时候是她一日里最美妙的时刻。玛丽不要节制,我看着她身上鼓迸出来颤颤暄软的肉,心下可惜。

一天,突然乌云密布,下起了狂飙大雨,还有风呼呼地吹,这在阳光普照的南加州是极少见的。暴雨从中午下到了晚上,因为没有雨具,我被困在系里,回不了宿舍。最后实在等不及了,日裔教授Nakamura借给我一个装胶片的大片盘盖子,多少管点儿用,我就顶在头上往宿舍狂跑,鞋子踩在水里,溅起水花,没过多久,就全身湿透。天沉沉地黑,我跑到离宿舍楼还差100米左右,不小心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咣当”一下子他滑倒在地,摔了个马趴,吓得我赶紧将他扶起,一看是工程系的学生沃特,没等我说对不起,他爬起来就接着往前跑,神色有点儿怪异,眼光躲闪,也没跟我说一句话。

我觉得很诧异,站在雨里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沃特和我非常熟悉,他从得克萨斯州来,工程系的研究生,也和我们住在同一栋宿舍楼里。沃特隔三差五地要到我和玛丽的房间来聊天,可是我根本听不懂他带有浓重德州口音的英语。他人很内向,个头不高,长得有点儿萎缩,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感觉顿顿地,比较孤僻。别人都说他喜欢我,经常邀我出去喝咖啡或参加什么活动,我每次都很为难。由于我不太懂美国的文化,不知道明确地拒绝是不是很无礼,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绞尽脑汁推三阻四。玛丽很敏感,一下子就感觉了出来。

她问我:“你喜欢沃特吗?”

“你什么意思?什么样的喜欢?”

“就是你对他感兴趣吗?”

“男女方面的兴趣?哦,绝没有。”

“那就一定不能去!”玛丽斩钉截铁地说。

于是我牢牢地记住玛丽的话,绝不能去喝免费的咖啡。不过当然,大家彼此还是朋友,所以我很纳闷,沃特今天被我撞倒了,却没和我说一句话,平时他都是迫不及待地追上我来。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我三两步跑上楼,看见房门半掩,推门进去就大喊“玛丽,我成落汤鸡了……”

没有人应,却见玛丽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脸部似笑非笑,一条毯子半遮着小腹,真是怪怪的,又不到睡觉的时间。当时我也顾不上多想,赶紧拿了浴巾就去冲热水澡,换上干衣服。

玛丽与我(14)

待回到房间,看见玛丽还是那样躺着,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来,我站在屋子中央,审视着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直觉告诉我一定是的。

“玛丽……”我很冷静地。

她没说话。

“发生事情了,对不对?”过了好一会儿,我又问。

“是我自己愿意的……”她突然莫名其妙地喃喃地嘟囔……

“愿意什么?”我突然感到了窒息。

她不答。

“愿意什么???”我提高了声音,自己觉得音调都变了。

她还是不答。

我觉得就快要哭了出来,走上前去,抓起毯子盖住她*的全身。

“告诉我他是谁?”

“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他是谁?”我大声地。

“没有问。”她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灵魂好像都飞走了,我不敢往下想,不敢想细节,觉得屋子开始旋转起来。窒息,喘不过气,我打开门跑了出去。

楼外依然大雨如注,我傻子一样走进雨里,满脸流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不知该怎么办,不知道应不应该去告诉别人或者去报警,但理智上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玛丽有选择的权利,她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这是她本能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