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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明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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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1页)

在中国,体育不仅仅是一场比赛,它还是民族自尊心和抱负在世界舞台上的折射。姚明进入NBA标志着中国作为体育强国的出现已达到了顶峰。虽然长期游离于国际体育之外,但在姚明成长的这些年,中国已经跃上奥运奖牌榜的前几名。目前她的成功主要来自于几个小项目——乒乓球、射击、跳水、羽毛球、体操。但如今,姚明出现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上海高楼,在大个子占优势的男子运动中出类拔萃,以实力打破了中国运动员都是小个子的模式。为中国争光的压力过去是由姚明与他的队友和教练一同承受,但如今这一重担全部压在了他的肩上。昨晚我与姚明和几位朋友聚会——10月19日——我们在姚明父母家附近的一家餐馆为姚明饯行。然而这更像是另一顿“最后的晚餐”:姚明的悲伤情绪好像在说他要奔赴自己做的十字架。姚明经常显露他顽皮的个性,挖苦他的朋友或者发表有关这个世界的奇特观点。他会穿一条不常见的深色灯心绒裤子,一件长袖的扣到脖颈的咖啡色运动衫,外加一件茶色花呢外套——这套衣服姚明在接下来的五十四个小时里一直穿着——姚明僵硬地坐着,难以挤出一丝笑容。

大圆桌旁,我坐在姚明的身边。他的另一边坐着他最好的朋友刘玮,身高6英尺4英寸的控球后卫,上海队的新面孔。在过去的八年里,这两个球员可谓形影不离:孩提时代,他们将数目微少的零用钱凑在一起打游戏;他们一起参加耐克组织的境外旅游却都吊儿郎当;爽直的刘玮甚至还写了几封情书,由这位害羞的中锋送到女队中长相标致的前锋手中。但姚明如今要独自离去了,不再带着他的伙伴。在他有关到NBA打球的所有梦想中,他似乎很希望NBA能到中国来。

序(4)

刘玮站起身,尽管已有醉意,依然坚持为姚明再次干杯。“为姚明干杯!”他说,“未来的NBA全明星!不要忘了你在上海队可怜的朋友们。”

餐桌上的其他人大笑起来,相互奚落着,刘玮摇摇晃晃地灌下手中的啤酒。但姚明坐在那里,看上去有点儿心不在焉,他点点头,迅速啜了一口橙汁,继续茫然地盯着墙上电视播放的中国比赛。

姚明全然不理会他这次的额外义务。他清晨登上从北京南飞的早航班,毫无怨言地挤进经济舱的中间座位,终于有位好心的女士将她靠过道的位子让给他。他刚一着陆,就被上海电视台的老板迅速带走了,那是家国营电视台,他们要他介绍一下自己的生活,并借此向一直给予他帮助的人表达敬意。

第一位是姚明的启蒙教练李章民,他训练严格,常骑自行车带着姚明,为的是保证这个年仅九岁的男孩可以到达他上的第一所体校。他曾拜访过卫国平医生,一位怪癖的科学家,他用中药和西药配制的特制药让还处于青春期的姚明成长得更为强壮——高大。姚明在上海体校度过了过去八年的大部分时光之后,离开了那位每天逼迫他训练八小时,最终让上海队在2002年提早将全国冠军收入囊中的教练。那日下午,当时的上海市长###在当地宾馆设宴向姚明表示祝贺时,清楚地表明了态度。###站在一干市政领导前慈祥地微笑着,他提醒姚明,作为中华儿女,他有责任为祖国争光。接着,这位市长确定姚明的小杯中倒满国产酒后,做了最后的祝酒辞。“希望你把祖国牢记心中,”他对姚明说:“不要辜负了党和人民的期望。”

在姚明的一生中,他对王治郅的大名如雷贯耳。当他十一岁成为上海队球员,在球场上沉重缓慢地跑来跑去上气不接下气时,他就听到过有关这个北京天才少年的故事,这位初露头角的巨人跑起来像快马,投球精准得离奇。王治郅已是解放军的年轻候补军官,比姚明大三岁,高出三级。要不是姚明是被逼打他不喜欢的篮球,他的第一目标和主要动力定会是有朝一日超越王治郅。但这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实现,因为王——意为“国王”——不会给他机会。王治郅是一位优雅的运动员,轻柔的性格与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合为一体,刚柔并济,他逐渐代表了中国的一批新型球员:身手敏捷的大个子。这位身材瘦长的中尉身高达到了令人吃惊的7英尺1英寸并定格于此,他好像拥有与生俱来的权力,如同中国篮球毫无争议的统治者,他带领他的军队篮球队连续六年夺得全国冠军,尽情享受超越上海年轻对手的机会。2001年之后,姚明超过他4英寸,40磅。但长相孩子气的王治郅投球更加轻松自如,脚步移动更加敏捷,而且绝对自信,近乎自负。在中国,姚明永远也无法战胜他。

波音757的机轮在旧金山的停机坪上滑出尖厉的声音。那是2002年10月20日的上午——依然是那一幕——加州的金色阳光透过飞机的舷窗照了进来,姚明的征程才刚刚开始。姚明不顾疲劳,仍要去赶飞往休斯敦的另一航班,那晚,他还得准备与他的新队友见面,出席记者招待会,然后坐在火箭队季前赛的板凳上。他会坚持多久?姚明从座位上僵硬地站起身,抚平他已穿了两天的衬衫上的褶皱。他想打个哈欠,但没成功。

姚明走出机舱门口,提前感受一下美国的生活。当他从走廊进入海关时立刻引起了一片混乱。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保安跳出来举手与他击掌致意,姚明很乐意地将手放下到他能伸到的位置,严格说来,跟他来了次垂手击掌。两个西班牙女人冲上前与姚明拍照留念,她们的脑袋几乎不到他的腰。身穿夏威夷衬衫的中年男人飞速地向姚明竖起大拇指,接着会意地转向他的妻子:“那是去年在达拉斯效力的中国小伙子。很高大,是吗?我想他叫王治郅。”

姚明没发现这个错误——又是那个可怕的名字。他正忙于应付飞奔向他的啤酒肚男人。

序(5)

“伙计,你多高?”这人喊叫着,好像声波无法轻易地达到那个高度。

姚明畏缩着:“7英尺3。”他用英语轻声回答,将他的实际身高减少了2英寸(我不知道姚明是想极力缩小他奇特的身材,还是他觉得这么一个无聊的问题不值得直截了当地回答)。啤酒肚洋洋得意地回到他的朋友中——“我告诉你们,他超过了7英尺!”姚明抱怨着这种侵扰。“都是一样的,”他对我说,“我应该问问那家伙,‘你多高?3英尺7?’”一想到这儿他笑起来,知道已经太晚——他太讲礼貌——不会用这么机智的反驳。

旧金山机场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在等姚明。他的长期顾问比尔·达菲,已经用甜言蜜语进入了禁区,现在正孤零零地站在海关外的走廊上。这位身高6英尺4的NBA经纪人身穿经设计师专门设计的黑色西装和紫色真丝衬衫,比四年前我们在中国的漫长旅行之初相遇时的打扮显得更华丽更镇静。姚明和他的父亲背着四个鼓鼓囊囊的耐克行李包走出海关,达菲露出了笑容。他靠着栏杆,给了姚明一个挚友的拥抱,他在NBA会慢慢习惯的。当我们一行四人改道去赶飞往休斯敦的航班时——姚明非常需要一杯星巴克冰拿铁。达菲摇着头,啧啧称奇。“我们终于成功了,”他对我说:“已经四年了,虽然这条路上有很多障碍,但我们最终成功了。”

在飞往休斯敦的航班上,姚明终于可以小睡一会儿,他深深地陷入头等舱的座位里,脖子不雅地拗成一个角度,才能碰到头靠。

姚明的母亲方凤娣,国家女子篮球队的前任队长正在休斯敦机场的大厅中等待她的儿子。她独自一人站在坡道的尽头,距离庆祝姚明到来的人群只有几码远。她衣着正式,穿一件样式保守的衬衫和棕色两件套,伸长了脖子看着姚明转过拐角——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端庄的微笑。她先挽了丈夫的胳膊,接着给了儿子一个优雅的拥抱,三人刹那间成为一个整体,一个马上开始美国新生活的上海家庭。

接着他们走进了人群。数百球迷、记者和电视台人员蜂拥而上,将姚明团团围住。有身穿火箭队T恤衫的胖嘟嘟的白人孩子和他们的父母;有一帮拿着中国人物海报的十几岁女生;有一个穿着橘黄色中国功夫服装的小伙子;甚至还有一些老年人,他们身穿衬衫,上面用念珠拼出了“Yao Ming”。在某个人群疯狂的地方,姚明看到了艾瑞克·章,那位二十八岁的商学院学生,他早已成为方的唯一知己。章将姚明介绍给潘克伦,这位戴着眼镜、局促不安的翻译在接下来的两个赛季里会一直跟随在姚明的左右。他们举行了一场重要的记者招待会,接着由火箭队的工作人员引领着快速离去,钻进车子赶往体育场。那是一辆长80英尺的闪白色领航员加长版豪华轿车,车顶超高。从中国航班那个狭窄的中间座位到最终的美国豪华轿车,姚明经历了很长一段路。姚明快乐地笑了,弓身进入豪华轿车,后面紧跟着他迷惘的父母、他的经纪人、高级教练和休斯敦火箭队的经理人。

豪华轿车在开往体育场的路上迷路几乎是合情合理的。往市区的主要线路59号公路那天下午关闭了,所以司机不得不临时改变线路——他在休斯敦那几条难以区别的宽阔大道上分不清方向。后座上没有人太在意。这次几乎不可能成行的中国到NBA之旅已成为耗时多年,甚至是几十年的伟大行程。他们的梦想可以再等三十分钟。这辆加长的豪华轿车像装载着贵重货物——中国的国宝和大洋彼岸成就这次旅程的人们,如远洋班轮一般漫无目的地穿梭于休斯敦的大街小巷。他们沿途经过汽车特许经销处、购物中心和脱衣舞夜总会——这是美国成就的标志物。随后,有条马路的一边,隐约出现一个超脱美国梦之外的东西:100多英尺高的广告牌,上面只有姚明那张举世无双的面容的上半部。仅他的板寸短发就占了30英尺。广告牌上用中英文书写的标语只是向世界发出的邀请:“一起开创大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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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巨人的诞生(1)

1980年9月12晚上,上海第六医院的走廊里,回荡着关于遗传的议论。当时刚过七点,产科病房里的一个病人——这个立刻被送到医生那里的妇女不久前才刚刚登记入院——在经历一番痛苦后生下了一个男婴,一个大得不同寻常的男婴。

那天当班的医生和护士,应该已经预见到了会有不一般的事发生。毕竟男婴的父母,是退役的著名篮球运动员,一年前结的婚,并且成了中国最高的夫妻。母亲方凤娣,是一个朴素的美丽女子,脸上总带着淡淡的笑容,穿着很普通,可她的身高是1米88——差不多比上海男性的平均身高高出半英尺。父亲姚志源,身高2米08,他巨大的身体总是以一种显得很谦恭的姿态微微向前倾,那是因为他长年地低着头走路以避免撞上门框,以及弯腰去听普通身材的人讲话而养成的终身习惯。他们从孩提时起,就因为自己的身材而变得引人注目,所以两个人被称为大姚和大方。

尽管如此,第六医院的医生还是非常惊讶。在他们整个的医生生涯里,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新生儿会是这样:长得惊人的腿,极宽的、方方正正的额头,手和脚发育的程度几乎近似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正式的称重结果给了所有人一个精确的数字上的震撼:男婴体重超过了五公斤,体长将近米,远远超过普通中国新生儿的标准。父母给这个孩子起名叫“明”,是汉字“日”和“月”的组合,代表着光明。

姚明出生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上海市体育局的领导那里。当时他们的办公地还在人民广场附近,这个消息让所有的人都感到高兴,或者是吃惊。因为他们在这个还身处妇产科病房的婴儿的身上,看到了中国体育未来崛起的希望。

在上海的篮球圈子里,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的培养计划,叫做“姚明计划”。“我们盼望姚明的出生整整盼了三代。”王重光,已经退休的上海队老教练这么说,他第一次听说姚明的祖父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七十年代他和姚明的父亲在一起打球,然后在九十年代成了姚明的教练,“那就是为什么我想这个孩子的名字应该被改成‘姚盼盼’。”

备受期待的姚明。

这或许是个被拖延了太久的等候。1980年9月,中国正准备重回国际竞技体育大家庭,体育界正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培养能为中国赢得金牌的世界级运动员所带来的压力。还是婴儿的姚明提供了人们一个对未来殷切的期望。他是一个遗传学上的奇迹,身上有两个篮球运动员的DNA,从小就可以按照一个未来的超级体育明星来打造。

NBA的市场奇才们,喜欢把中国称为篮球的“最后的疆域”。但中国人对篮球的爱好,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迈克尔·乔丹和芝加哥公牛队初次出现在中国的电视上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我认为篮球运动不是中国人发明的,虽然按一些中国的历史学家的说法,早在汉代就有一种供消遣娱乐的手球游戏,叫做“手鞠”。但事实上,篮球传播到中国的时间,和出现在芝加哥的时间几乎是相同的,比那个古怪的加拿大人詹姆斯·奈史密斯博士在1891年发明篮球运动,也只不过晚了几年。

当奈史密斯博士在马萨诸塞州斯普林菲尔德大学体育馆三米高的环型看台的两端,挂上两个装桃子的篮子的时候,这个三十岁的体育教师就此发明了一个——让那些不服管教的男孩子们在新英格兰漫长的冬天里痴迷不已的运动。这项运动有一天能风靡全世界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奈史密斯把这项发明带到了一个叫“青年基督教联合会”(Young Men’s Christian Association,简称YMCA)的国际性培训学校,那里培养年轻的传教士到国外帮助推广“强健的基督教”的计划,这个计划认为发展人的身体、思想和精神是不可分割的。

篮球传到中国的时候,是中国最后一个王朝——清王朝行将结束的年代。

到1920年,YMCA在中国的传教士数量已经超过其他任何国家,并在中国所有的大城市成为负责体育的核心。篮球在城市的年轻人里大受欢迎,移民和传教士则很快把它传播到了广阔的内地农村地区。1935年,这项运动被正式宣布成为全国性的娱乐活动。上世纪三十年代,一个叫安布罗斯的美国旅行家,对遍布中国的篮球场感到非常惊讶,即使是最原始简陋的球场,也吸引了成群的工人和农民来参与。“你能感觉到篮球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在写给奈史密斯的信里这样说道:“你要是来东方旅行,一定会非常高兴地看到有多少人在打篮球。那无法用语言去描述或者用相机拍下来;也无法向你转述;只有你自己亲眼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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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巨人的诞生(2)

奈史密斯从没有来过中国,但他的生命和后裔却和一个被认为是中国篮球教父的人联系了起来。牟作云,现在已经九十多岁了。他和妻子住在北京天坛东门延伸出的体育馆路上的一套复式公寓里,那里是中国体育系统半个多世纪来的中心地带。牟作云的听力有些衰退,近年来身体也很容易疲劳,但是他还是把1949年之前配发的斜纹软呢的运动服,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他的声音非常清晰,他用重音含糊的英语叙述了中国从YMCA走向NBA的传奇。上世纪二十年代,牟作云还只是个孩子,他和伙伴们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聚集到家乡天津的YMCA那里,一起磨炼板球和篮球的技术。那时体育已经得到了国家的重视,中国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