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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久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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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1页)

“唉呀,瞧瞧人家,隔辈就是亲!你小子也赶快点儿吧,也生个大孙子给咱抱抱亲亲,让他们也瞧瞧!”喝得有些晃荡的父亲刚一踏进家门就十二分感慨,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我当然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也能接受,只是对“人家”这个词有些与生俱来的反感和不认同。

“该人家什么事儿,好像是给别人活着似的……”

“废话。你脱离社会能活啊,再说不也是你最大的事情嘛!”父亲的眼睛马上瞪了起来,我决定不和他再做这些无谓的理论和计较。

“反正你也该抓紧了,别好像什么也无所谓似的,竟让大人操心。”在这个问题上母亲绝对站在父亲一边,眼看着形势呈一边倒的状态,我只能选择沉默来做最后的无声抵抗。

我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去牵久美子的手,看着身边卿卿我我的一对对情侣,我倒产生了罪恶感,感觉对不起这些热恋中的男女,如同亵渎了他人神圣纯洁的爱情一般。

常记得初中时,有两个初三的男女学生在学校里公然搞对象,看得我们这些刚有些青春冲动准备发芽的傻小子们周身火热炙烫,上面下面都不舒服。可是美景不长,这两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反面典型就被开除了学籍撵出了学校,校园里得以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许多青涩少年的心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惆怅。

前几天,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车站等车,两个腿肚子都转了筋,发酥发麻。一对初中生坐在离站台不远的花坛上,拥作一团,忘情地吻着有如入无人之境,那娴熟的技巧大胆的动作令人瞠目结舌,就算是把眼珠子挤出来都无济于事,唬得我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误入了某个现场,任我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自拔。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个世道变得太快。如果在往常,以我的火爆脾气早就上前一个大巴掌把他俩扇开,不拍出满腔鼻血不算完;可现在这一切只能在脑海中勾画勾画,更多的则是想真心向那个比我小近十岁而发育极其成熟的小男人请教:请后生大侠指点迷津,在哪儿才能修得如此的绝学武艺,羡煞大哥我了!

我和久美子好像理所应当又如机缘巧合也似冥冥轮回走到了一起,彼此没有太多的话语,太多的表白,太多的倾诉。现在她就在我的旁边,和我看着同一部电影,喝着同一种饮料,吃着同一个袋子里的爆米花,笑着同样的故事,愁着同样的悲伤。一切就是这么自然,简单,无从追溯。

在上海的期间,她前前后后总共给我发来了十四封邮件,十四张照片。我追寻着那些题材各异角度不同的照片试图去感受此刻她的感受,体味那时她的心情。她的工作受到了同事和酒店管理层的一致认可和好评,都十分不舍得她回来,希望能和她继续共事下去。久美子也为自己的辛勤付出感到自豪和满足,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

薄皮大馅的饺子,爽口脆滑的老虎菜,浓浓的饺子汤,我和久美子的这一餐只花了四十块钱且吃得很舒服,很实惠。

久美子说服我打消了去必胜客吃比萨饼的最初想法,临时改到电影院附近的一个家常菜馆吃了一顿东北风味的饺子。久美子说在上海吃不到这么正宗的东北饺子,比起比萨饼来说对她更有吸引力。比萨饼在此前我吃过一次,没有太多的深刻印象,既没觉得特殊的好吃,也没觉得过分的糟糕。价钱倒是不菲,一张普普通通的饼,可以在小酒馆里点上几个菜小酌一顿了。

我是和部门里的同事一起去的,几个女孩儿非要去必胜客,说是环境好,优雅温馨。环境自然比临街的小菜馆强一些,用世语新词来说就是小资情调。食客多是年轻男女,嚼着摊上些许番茄和肉片的比萨饼,喝上一口意大利浓汤,仿佛已经站在比萨斜塔上追思古罗马帝国的辉煌峥嵘。这些与我都没有太大关联,四十块钱就能吃好才是真的。我想久美子大概能猜出我的收入在何种层次上,她更不会让我去花那种冤枉钱。花前月下固然需要,但踏踏实实的日子则要一步一步过,这方面她给了我很大的冲击和眼前一亮。实话实说,久美子的身上确实有许多已丢失模糊许久的优良品质,这些品质深深吸引了我。

久美子仍住在大学的留学生宿舍里。大学里韩国留学生的数量最多,也不知为何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让这么多的韩国的青年男女来到中国,他们在追寻着什么呢。据久美子说,这些韩国留学生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比韩国低廉的物价让他们找到了贵族的感觉,日子陡然富足了许多,逍遥的都有些乐不思蜀了。一开始久美子和他们交往颇深,后来则渐渐疏远了。一个是年龄和阅历上的差距,更多的是价值观上的不同。也许我的出现对于她来说恰好是贫瘠心灵的一剂良药,填补着某种空白和不足,不管如何,我也乐于扮演这样一种角色,尽我的力将她温存抚慰,同时,我也在其中得到了许多的欣慰。

正当我想全身心的投入到细雨如丝的爱情长跑中,却突发了一个紧急事件,让我第一次经历了一个人从生到死的过程,心境起了很大波动,改变了我对人生的态度和认识。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四上 人生苦短命无常 一杯浊酒不苛求

不断袭来的潮水拍打在黑黝黝的礁石上,溅起白色浪花,发出低沉幽冥的哀乐,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海的味道。在黑夜里,如果不是偶尔翻起的白色浪花,很难分清天与海的分界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无边无际的黑霾世界。任何误闯入这个可怕世界的生命体都无法逃脱被它侵吞腐化的命运,任何力量都无法将它击碎撕裂,唯一的希望就是期盼明日那一轮朝阳尽快现身,拯救这黑色漩涡。

我选了一块靠岸较近的大块礁石坐了下来,迎着咸潮的海风,任凭它吹拂我的脸膛。虽然已是初春,但入夜后温度还是很低,海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切斧剁一般,面部的神经好像都被冻结住,没了感应。

但这一切我都毫不放在心上,只是狠狠嘬着烟嘴,吐出一股股干裂呛鼻的烟雾来。身边只有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海堤桩子,一根根斜插倒立着,向无尽的大海吼叫出战斗的口号,又似在发出临终前的最后遗言。岸边的步道上,三三两两的来往通行着一些晚上出来锻炼身体的人,不少人经过附近都会侧目观望孤零零地坐在礁石上的我,稍作停顿后便脚步匆匆地离开,继续向前。我知道此刻的自己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会是怎样一副模样,也清楚会他们很可能会联想到某种不祥的事物。但是大多的人也只能选择走自己的路,无法也无暇去顾及身边所发生的事和人。

自己的路只有自己来走,产生的后果也只能由自己来承担,旁人无法为你的行为和命运负责。

我掏出第三支烟,借着尚有一息火星的烟头点上。此时的我已抽不出嘴里的香烟是苦还是辣,是惆怅还是无奈。看着渐渐从远方徐徐推来的潮水,我能做的只有亲眼见证它在又一次的碰击拍岸下再次无情地粉身碎骨。命运周转轮回,酝酿着下一次以及千百次上万次不可改变的结果,我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一切,有心无力。

当我听到林跃用颤抖悲哀的声音说方惠琳已病危,这一两天也许就要离开人世的消息时,我呆住了,握着电话瞬间变成了一座石刻雕像,肌体内的血液全部倒流,像被千百台水泵加压之后以井喷的势头一股脑地全部涌上了头部,若不是有坚硬的头盖骨阻挡,早已喷出体外,将我的生命冲得七零八落。

我从一个人变成了一摊行尸走肉,甚至动了不愿存于这个世界的念头。我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不应该是真的。老天爷,你真的是太不公平了,为何对这个本已十分可怜的女孩儿做出如此绝情极端的人生判定,你的双眼是否睁开?

方惠琳是我的初中同学,给我和林跃当了三年的班长,还有很多人,是我们大家的班长。她的父亲在她小学二年级时突发心脏病离开了人间,只留下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她的母亲由于历史原因没有接受到良好的教育,一直都在工厂的生产线上做女工,用娇弱的双肩把家庭扛到了一个人身上,拼了命地养家糊口,拼了命地供方惠琳上学念书。

说良心话,真心话,大实话,如果说初中三年,在学校里对我影响最大的人,不是那些白发苍苍的资深老教师,也不是锋芒毕露的年轻新园丁,更不是学习成绩优异或者家庭条件优越的同学,而是乐观向上、每一天都和命运做着顽强抗争的方惠琳,是她耕耘了我的心田,触动了我和许多人的灵魂深处,教会了我们许多许多在课本上难以学到的东西。

高中时,我和她分别上了两所不同的学校,从此分开了。最近一次见到她是在前年举行的初中同学会上,一想到明天就能够再次看到她,我的心中就激动不已,那一夜我几乎没有入睡。重逢并没有太多的惊喜与伤感,也没有过多的话语,本来初中三年我俩单独交谈的记忆就几乎没有,更多的只是熟悉和怀念。

她已经在一家外资银行找到了工作,凭着个人努力和优秀业绩收获了一份很不错的收入;但是她苍白的脸庞却比云开雾散后的幸福更加让我担心,我感觉她活得太累,现在换作她把重重的生活担子挑在了肩上,承受着这个年龄不应有的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