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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人演义`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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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第1页)

吴枣秀的心情轻快了许多,伤也好得快,除了脚杆骨处的青紫瘀血一时散不了,走路有些不便之外,其他皮肉伤痕并不碍事。至于头有些昏晕,有时呕吐,她不知道是一种脑震荡症状,以为是妊娠反应,过了两天,便把药停了。这些久经磨难的人有很强的自愈能力,静卧几天之后,也就没有了什么大问题。

姜圣初来看过吴枣秀两次,前次还忍痛杀了只鸡,熬成汤端到吴枣秀床前,吴枣秀想着不必拒绝,勉强喝了几口,剩下的让他给大婶子端回去。

她知道姜圣初挂念的是家里的织布机子停了。

果然;在第五天晚上,姜圣初来求黄大香:“这回是我发疯了,不记上次的教训,你劝劝枣秀与国芬回家吧,我指天发誓,再不会那样对待她们了。”

黄大香知道吴枣秀这次是决不可能再回姜家去,她说:”我不留她们,可也催她们不得,你做出这种事来,旁人还能怎么替你说话?枣秀这阵子动弹不便,别指望她了,至于国芬,你该自己去与她说,话说得好,兴许说得动。”

今天一早,吴枣秀还劝过吴国芬:“反正你现在不打算住进张家去,看在大婶的份上,你就别让姜家闲下那张织布机吧...”

[解说]这次,吴枣秀对姜家表现出乎意外的宽容,这是因为她即将出走,又怀上了孩子,在她的生命旅途上,可以望得见前面尚有一线光明,人一旦有了希望,襟怀也就开阔了,这足以抖落那些郁积在心里的旧恨新仇。

但是,吴国芬听了姑妈的话,却连摇了几下头。

吴国芬不愿意回姜家,首先是因为,她接受了张炳卿安排下来的妇女工作,现在是越干越起劲,已经不能罢手了。

所以,当姜圣初开口让她回去时,吴国芬毫不容情地对他说:“你想让我回到哪里去?可别忘了我姓吴!你张口闭口说养活了我们吴家人,可你算过吴家人给你作了多少工,受了多少气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一点不知道!快别说废话吧,我们没地方住,那石拱桥下能住,没地方吃,也不至于走沿门乞讨那条路,往后的事不用你来为我们操心,我看呀,就你一点也不知情,一点也不知趣,看不明白眼下这时世!”

姜圣初瞪大眼睛,嘴张了几下竟没有话说,愣了好一阵,他才转身回家,没移动几步,又回过头来望了吴国芬一眼,他简直不能相信这说话的妹子也叫吴国芬了。

黄大香劝导国芬,说:“你不回姜家去也罢,何必这么说话?你姑妈还放过了他呢。。。 他这阵子也是有些难处呢。”

“香婶,姜圣初是难,也是穷,可你不知道他这种人,他是专拣难的,穷的人欺,这会儿不说他几句,他还老是不明白,”吴国芬有自己的见解,“前天我在街口与银花说句话,想让银花参加妇女会,可银花一见他来,就像遇到了老虎似的,吓得赶忙逃走了,他让自己的女儿都不敢碰面,就光想着拿银花去换李家大院的便宜,对这种人我们认他不得,更信他不得。”

原来是,国芬在心里考虑着工作,如果再去了姜家,她就不可能有这个自由。

[场景4]出走,金蛇脱壳

张炳卿回小镇的前几天,国芬跟姑妈说起:“张炳卿捎信来,说他近些天要回小镇,上级给他们武工队发了二十条枪,那一定很威风。上次他走时还让我好好劝劝你。。。 ”

“他要劝我什么?”吴枣秀连忙问,“你跟他说些什么了?”

“我倒没跟他说什么,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留下来为好,好日子就在后头呢,以前我说再不会受姜家人的气了,这阵子不就是么!”吴国芬说。

“你积极你的,我的事不用你们来管!”吴枣秀坚决地说。

“我们哪是要管你的事?”以前姑妈想说服侄女儿,没成功,现在倒过来了,吴国芬同样达不到目的,但她还是说了下去,“我们都是好心好意,张炳卿的心眼不坏,他只是担心你看不清这形势,让你别胡思乱想。。。 ”

吴枣秀拦住国芬往下说:“这形势我哪能一点也看不明白?形势是好!只要你们能好好过下去,我就放心了,你们现在这么积极,我阻拦你们了么?我还在心里为你们高兴!可我的事情,你们就别牵挂着。”

黄大香在一旁并不插话,吴国芬也知道姑妈的难处,便没把话说下去了。

吴枣秀揉了揉腿,竟向侄女使出了一个脱身计,她说,“这腿也快没事了──我说国芬,你就别光顾着姑妈,炳卿说要回小镇,你怎么不去他那里看看?到时,你们一块回来好了。”

“张炳卿也说过让我去,可我。。。 ”吴国芬犹豫着。

“你们的事已经定下来了,现在又时兴自由,那你就去吧,让人见着也光彩光彩!”吴枣秀鼓动侄女,“你还怕什么不好意思么?”

“去倒是该去的,农会和妇联原来就打算派代表去迎接,留在家里的人还准备开欢迎大会呢!”吴国芬在心里也想着去看看张炳卿,“那我明天去,大后天一准就回来了。”

可就在第二天,国芬去了张炳卿那里,吴枣秀却在他们回小镇的前一天走了。

这天,黄大香无心营业,是吴枣秀把货摊摆开的。两人相对默坐,都怕说话说到动情处会止不住流泪。

一直到晚上,黄大香帮着吴枣秀收拾好了行装,吴枣秀才说:“香姐,我得走了,再不走,炳卿他们就回来了,我还真的害怕经不住他们的劝说呢!炳卿是个实情实义的人,国芬跟着他,我能放心。我原想带走国芬,是怕这事情难成,后来我知道带她不动,可又丢弃不下,幸亏现在事情成了!这全都靠了你,我心里能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实心护着我和国芬的,我们姐妹一场,算我有福了!还记得你为我在莲花庵抽的签吗?以前我不相信,现在我信了,我生性不好,世人容不得我,可你把我容下了。没有你,早没我这条命,现在,看来这世道真会变得好起来,磨难总算有了尽头,我如果不信那‘柳暗花明待晚情’的话,这次也不会任姜圣初拳打脚踢。他打我,我用手捂着脸,我还得见人,不能让人看笑话;他踢我,我弓着身护着肚里的孩子,我不能对不起田伯林,是我让他弃了那富贵差事的。唉!总算命大,我还能活着,肚里的孩子刚才还动了动,我得走呢。。。 ”

吴枣秀说起的这些事情都历历在目。她说着说着,眼泪长流,好一阵也止不住。

黄大香什么时候都没有见过吴枣秀这么可怜可痛,也陪着她流了不少泪水。

“我是不能不走呢。。。 这一走,往后我们有可能还见得着,也有可能再也见不着了。。。 我的命好苦啊!”吴枣秀又用双手捂着脸,哽咽着说不下去。

“唉,也是我们姐妹的缘分浅,你帮我的时候更多,不是你,我也难走过来,现在要分手,我心里一样难舍。。。 ”黄大香抹下自己的眼泪又给吴枣秀抹眼泪,“你一定要走,我也留不得你。你走吧,老天会保佑你的,国芬大了,也不用牵挂,你就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