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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人演义`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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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第1页)

极了,她只不过是把张炳卿口里未说而心里忧虑的事情直陈了出来而已。

那天,龚淑瑶一进寺院就找尼姑说明了来意,并故作震惊地说:“呀!我的好妹子,这件事你怎么就糊涂了呢?共产党的政策是反对迷信的,寺院里的田地得分给农民,现在香客不是日见稀少了吗?那你以后还能怎么过得下去呢!老尼姑已经坐化升天,还有三个小尼姑要吃要用,你以为这寺院的家就那么好当么?说不定哪一天这三个小尼姑也还了俗,你吃水也得自己去提,你说,如果你现在真要这么顽固下去,不肯还俗,待到人老了,那时你还能去依靠得了谁!”

尼姑当时没吭一声,可这些话又不能不让她认真地思索:守着寺院自己便是神了么?

龚淑瑶来讲这番话的时候,那几个小尼姑就在门外过来过去,也是想打听些消息,他们还真多次说起过要回家去分田地的话呢,本来,他们就只是因为没有饭吃才来寺院里的!

龚淑瑶第二天又去了青石庵,她断定尼姑除了还俗之外,别无其他去路可寻。

在殿堂门口,与尼姑刚一碰面,龚淑瑶又劈拉啪啦说开了:“好妹子,你想好了吧!听说别处的菩萨早就被砸了,我们小镇这地方政策来得慢一些,可不是也有人把谷子堆到寺院里来了么?邻近住户的鸡呀鸭呀在寺院里乱跑,你又不便去说,你说多了,你不高兴人家还更不高兴呢!现在解放了,形势不同,我说句亵渎菩萨的话,菩萨以前是灵验,可到这时也不灵验了,因为共产党的福气大!我看你不如跟政府走为好,千万别使性子,现在政府能给你个工作,这在旁人看来,还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有了工作,吃用不愁,你想清静便清静,到了不想清静的时候,也定能找到别的好去处。我来说这些话可只是为你着想,觉得如果我不说这话,那还对不起你呢!”

确实,好些天,尼姑茶不思,饭不想,睡不安,她也反复地考虑过了:看来,目前这情形不听从龚淑瑶的劝导也没别的办法。

[解说]但为什么尼姑在张炳卿来时没有这么想呢?那是因为张炳卿的话只表达了他的关切之心,而提及姚太如的事情则进一步加重了尼姑的感情负荷。姚太如后来终生不言婚娶,这不是说明他仍然对自己的表妹怀着一片难了之情么?那末,从“情”字出发,尼姑此时此刻岂能只顾着自去寻求解脱呢?而龚淑瑶说话的取向则完全不同,她是对尼姑晓以利害,指出她的感情用事有违时势,尼姑不是糊涂人,甚至对佛事也没有达到迷信的地步,既然宁静已经不可维持,她又怎能不去面对现实?

剩下就的只有尼姑的话一时不便转弯:“你与张队长都是一片好心,可我已当着张队长的面说过回绝的话了,那还是看看往后的情形再说吧。”

“哟,你这是怕丢了自己的面子呢,还是怕扫了张队长的脸?”龚淑瑶朗声大笑起来,“你也还真是大小姐的脾性,这有什么要紧的?我跟你把实话说了吧,这些话都是张队长让我来说的,我觉得我与你姐妹一般,从来就好,这话应该由我来说,难道不是这样?”

尼姑终于点了点头。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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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1]不相与谋

早上,尼姑由龚淑瑶陪同来到了学校,还有个送行李的农民跟在后面。

[解说]有时,龚淑瑶帮人急难还表现得十分积极热心,这主要是为了赢得人心,可小尼姑却不是个很随和的人,似乎没有带给她什么“好报”。

[从教]在朝会上,戴高度近视眼镜的老校长把尼姑介绍给了全体学生,并预言她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位多才多艺的好老师。”

龚淑瑶也讲了话,她还说到:“...同学们不一定知道,这位新老师的未婚夫就是为了革命事业,为了你们今天的幸福生活而英勇牺牲,最后埋葬在大后山上的那位叫姚太如的烈士!”

尼姑老师默默地站在一旁听着。最后,龚淑瑶想让她说几句话,还又拉又扯把她弄讲台前,她一再推谢不就,只向同学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始终没有说一句答谢的话。

彭石贤十分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的寄名仪典就是这位女菩萨主持的。

尼姑老师姓倪,后来担任了石贤他们这个班的历史与音乐教学,她当上了老师,站在讲台上时,也依然是原来那付模样:眉目清扬,言语轻柔,举手投足端庄稳重。她讲课的声音有如唱歌,而唱起歌来,那声音简直是在天空中飘来荡去的一缕晨雾。

平时,倪老师讲课还有个习惯动作,总用一根指头按在胸前,彭石贤记起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来:“心诚则灵”。所以,彭石贤对这位尼姑老师始终怀着一种特殊的敬意。

倪老师仍然带着那顶青丝缎的尼姑帽,虽然同学们都知道那帽子底下的秘密,却从来没有人敢于去冒犯她。

可也有这样的时候,学校要配合政府的中心任务,破除迷信的活动也常常让同学们出头露面。

老师与学生在一起闲聊的时候,有些同学就问尼姑老师:“那菩萨到底灵不灵呢?”

尼姑老师只是淡淡地一笑,避而不答。大胆的龙连贵则由此得出结论:“老师不说话,那肯定是没有什么菩萨喽,要不然,为什么定要来当这老师而不当尼姑了呢!”

尼姑老师巧妙地扯开话题:“关于这些事情,得待你们的书读得多了才可能知道,我现在说出来,你们也弄不懂──连贵呀,可别忘了更正作业题,要不,我可得加倍罚你的啊。”

[分道]尼姑还俗的事自然算作了龚淑瑶的一项政绩,是她让一个迷信分子获得了新生。后来,随着运动来运动去的,寺院破败了,和尚尼姑走散了,人们的生活高度政治化,再度证明倪老师的还俗绝对是一条不能不走的路。

在开始的一段时间里,龚淑瑶常来学校里,她一来便在倪老师那里吃饭,或者歇宿,他们的关系显得十分亲密。

有时,龚淑瑶还走进教室来宣传一下中心任务,她的长进很快,早已不是在这里当班长的那个气派了。她讲得出一大通道理来,有时顺便在黑板上写几个字,那字还写得不错。

但这样的时间不长。后来同学们就发现龚淑瑶来学校的次数减少了,有时来,也不见倪老师与她接近,那原因是什么呢?自然是忙不过来,只是也有同学听到大人们在背地里的悄悄话:“龚淑瑶想把尼姑介绍给区办事处那位姓林的主任,倪老师却认为龚淑瑶太势利,从此不肯再理睬她了。”

甚至,还有人传出倪老师说的话来:“如果人的感情也可以拿来作交易,那我这一生决不会有嫁人的事!”

[报复]尼姑的话很快传到龚淑瑶那里,龚淑瑶的心里自然不高兴,但她只婉转地表达了些许委屈:“这真是好人难作啊!”

龚淑瑶也只能这么说,因为她一时奈何不得,其实,她这不过是“不是不报,是时候没到。”

只要有心,为难人的机会总是能够找到的,就有这么一回事:

年底,倪老师从校长那里获知师院分下来两个进修名额,她立即提出了报考请求。

正巧,龚淑瑶在办事处接受了兼管文教的工作,她看了倪老师报考大学的申请报告,即刻在上面签下了‘不予同意’的字样。

倪老师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平时常来黄大香家,谈话中,不禁透露了她的愤懑情绪。后来,张炳卿了解到这一情况,便出面主持公道,恰巧,林主任也听到了一些如“龚淑瑶为了讨好领导,想拿小尼姑送人情,小尼姑不依,她便搞报复”之类的议论,林主任当即表态:“瞎扯淡,她要走便走,卡她个啥子!”

第二天,龚淑瑶只得把准考证明给了张炳卿,解释说:“这怎么叫卡呢?我是听校长说,这尼姑教书还可以,想留她一留,偏有人管闲事,说瞎话!”

这样,倪老师终于得到机会,离开小镇上大学里念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