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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大象跳绳(第1页)

古琴教室在CBD核心商务区,与中央电视台仅一街之隔。

临时出差,祁霁又去请假,老师不情不愿地答应了,那眼神,刀子似的:“好自为之啊,这一屋子的娃娃,人均比你小两轮!”

不想也知道,没出口的后半句是:“还都比你认真比你努力比你有天分。”

娃子们扑簌簌的目光,像电焊枪里喷出的乙炔焰,明亮且炽热,将她这根钝化老锈的钢丝,牢牢焊在了琴梆子上。

古琴,指法难记,加持力要求还特别高,左手按弦右手拨弦,左手用腕右手用指,指腕齐发,四两千斤。

古琴老师是位银须华发的老头,多次示范纠正后吹胡子叹气:

天分当真是门玄学。

每次看祁霁拨弦,都让他有一种“大象跳绳”的既视感。绳子够韧,抬脚也够高,就是蹦不过去,绳子与大象各忙活各的,一个要把一个勾断,一个想把一个绊死。甭说人琴合一了,没个七八辈子的血海深仇都奏不出这个调。

但老头也常夸她指法准确,乐理扎实。古琴班在CBD高档写字楼,课时费不低。所谓乐理扎实,不过占了记性好的便宜,再者也实在无其他长处可夸。

对于祁霁这种唱跳双废的人来说,掺了水的优点也是优点,至少能让自己坚信,音乐潜能就像矿池底部的比特币,一直烧钱,一直挖,总还是能被挖掘出来的。

当初学琴,完全是受了程峰的鼓动。

程峰说:“古代文人六艺皆通,你一窍不通,谈何鉴定?曲有误,周郎顾。周瑜还是鲁肃?骗不了人的。干我们这行,技多不压身,趁年轻多攒几门才艺,养肥气质,能力也跟着水涨船高,何乐而不为呢?”

入坑的姿势很多种,有人是被踹进去的,有人是自己跌进去的,还有人是被领导忽悠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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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总意味深长拍拍程峰肩膀:“观画知音,知音断画。程总,强将手下无弱兵,你这是养了个王摩诘啊!”

祁霁脸倏地一下红了。

王摩诘,即王维,就是红豆生南国,劝君赶紧摘的那个王维。鲜少有人知道,除了诗人,他还是个音律天才。

《唐国史补》中就记载了一段故事:

“王维到长安昭国坊庾敬休家中做客,看见墙上挂着一幅《按乐图》,上面画着众伶人奏乐。王维细看片刻,笑着说:“这副画上的乐工,正演奏到《霓裳羽衣曲》第三叠第一拍。”有客人当即招来乐工演奏检验,结果与王维所说一致,乐工的手指起落,指法毫无差错。”

祁霁脸红,自然不是因为红豆相思。

人家王摩诘是音律天才,她东施效颦也就罢了,还被活捉现场,简直原地社死。

想起刚刚那幅《临流抚琴图》,自己就像画上的色块,石青、石绿、赭石、蛤白,看着鲜亮,磨一磨就漏下去了,偏还底色不稳,裂个七零八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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