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没有办法的办法（第1页）
此后每当重大场合，周幽王都会把尚未成年的姬伯服带在身边，渐渐的，在申国势力底下不得势的大臣纷纷拜入姬伯服麾下。
这些大臣有些是得到了姬伯服封赏的承诺，而有些则只是单纯觉得，在太子姬宜臼那边混不出头，不如索性投靠姬伯服，就赌姬宜臼会被废，姬伯服会上位！
随着越来越多的大臣将自己的利益和姬伯服绑定，周幽王意外地发现，自己在朝堂之上，竟然偶尔能说得上话了。
一日，周幽王在朝堂上再一次提出，要增加姬伯服的仪仗，增加姬伯服的日常开支用度，使姬伯服的待遇几乎与太子等同。
他原以为会像上一次那样，申相国一拍桌子，一边摸胡子，一边慢悠悠地说：“有违礼制，堂堂大周，岂能有两个太子？陛下当真想把周室一分为二？”
仅短短一句话，就压得满朝文武鸦雀无声，没有一人敢多言语一句。
但这次，有个叫虢石父的大臣站了出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山呼周幽王圣明，动作之夸张，表情之浮夸，气得申相国当场掀翻桌案，愤然离席。
最终在申相国不在场的情况下，周幽王给姬伯服的仪仗小删了几盏华盖，这个提议就这么通过了。
那一天，是周幽王做天子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竟有事情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而不用完全听从申相国的决策。
那一天，周幽王彻夜未眠，在走廊上站了很久。
落日余晖照在宫殿上，夕光似火，追着漫天零零散散的云烧得绚烂。一个宫女跪在周幽王身边，用纤纤细指打开香炉盖，点燃一块香，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盖上盖子，淡蓝色的烟雾徐徐飘出，在空气中一点一点弥散，让人的轮廓都渐渐模糊了。
姬伯服跪在周幽王面前，眼神四处闪烁，明显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
“伯服，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周幽王面色平静，但也隐约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父王，还是那些事，祭公敦带着一众大臣，来找儿臣兑现承诺，他们说，纵然十分之一也好，希望儿臣兑现了，他们才好在朝堂上继续与申相国分庭抗礼。”姬伯服用正在变声期的沙哑嗓音说：“他们指着儿臣的鼻子说儿臣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给的，他们说他们要的不多，儿臣也该给他们点回报了。”
周幽王心里咯噔一下，他很清楚姬伯服都给他们承诺了什么，都是一些相当不靠谱的东西，什么分封十城，什么日供百金，什么官升三级。那些承诺别说十分之一，纵使万分之一，他也给不起呀。
“你上次怎么推脱过去的？这次用同样的办法左顾而言他，不就行了？”周幽王说。
“儿臣已经推脱了好几次，这次，是实在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下去，他们就在宫门外候着呢。”姬伯服说：“他们说如果今天不给出答复，他们就会把一切告诉给申相国，让父亲再也不能在朝堂上说上一句话。”
周幽王虎躯一震坐直了，他的眼神越过姬伯服，直勾勾地盯向了宫门，现在那些大臣，就在宫门外边？周幽王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如临大敌。
他的后背，瞬间就被汗水打湿了。天气并不热，他的后背却黏糊糊的。
“可寡人哪里去找城池给他们分封？至于提拔官员，只要申相国不点头，更是做不了一点。”周幽王叹了口气，捂住脑袋，开始思索自己手里面的资源，估计，也就能赏赐点钱财了，可是周室衰弱那么久，也根本赏无可赏呀。
“要不，父王把儿臣的仪仗给取消了吧，维持仪仗每年要花很多钱的，这些钱，正好可以用来赏赐给他们，说不定，能拖住他们好长时间。”姬伯服说。
“不行，你的仪仗，是寡人难得争取来的，不能说废就废，倘若说废就废，寡人作为天子的脸面何在，我周室威严何在，现在申相国比寡人还像个天子，寡人难得压了压他的气焰，你的仪仗，断不可废。”周幽王说。
“如果不废仪仗，又从哪里能掏出那么多的钱财呢。”和大臣们打了许久的交道，姬伯服也懂得了一些朝堂政事的运作，知晓了钱财并非凭空产生的，也渐渐明白了他先前做出的那些承诺，其实他根本给不起。
“可倘若只兑现一部分大臣的承诺，没有得到兑现的大臣也会心生不满，也会造成动荡，要兑现，就得一起兑现，还得想办法把他们拖住。”周幽王说。
“要不，我把真相告诉他们吧，大臣们就是太过期待了，只要减少他们的期待，我们也就不用这么累了。”姬伯服说着，低下了头。
“不可，万万不可，他们都是些贪财好贿的小人，没有利与益，他们如何能跟着我们一起谋事。”周幽王摇摇头：“比如那个祭公敦，他本就是申相国手下的红人，和申不奸关系很好，两人时常一起外出打猎，打猎回来就一起喝个烂醉，有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你许诺他十城，他如何会舍弃申不奸那边的关系，转而投靠你？”
姬伯服摇了摇头，也无话可说。
“那么废掉太子姬宜臼，改立伯服，不就行了。”褒姒从门外缓缓走进来，面无表情地说。
“申相国那边压力太大，他不会同意的，上次我要给伯服提仪仗，申相国摔桌而去，朝堂上下都吵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我给伯服删了几盏华盖，和太子仪仗差距明显，才勉强通过的。”周幽王摇摇头：“现在提废立太子之事，为时尚早。”
“可是眼下之事，陛下可有办法？”褒姒抖一抖裙摆，双膝跪下。
“这……”周幽王也为难了。
“这些大臣，虽然都是一些溜须拍马乖佞阿谀之人，但是他们都是我们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用以抗衡申国势力的人，纵然陛下贵为天子，可想要做事，手里就得有人呀。”褒姒说：“只需要明天陛下在朝堂上提一嘴即可，无论是否能成，都能暂时拖住他们。”
周幽王叹了口气，点点头。
“伯服，你出去和那些大臣们说，明日，寡人就会立你为太子。”周幽王说。
姬伯服点了点头，应答一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