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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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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 袭与破30(第1页)

群鸟在硝烟中越过津海城楼,高耸的城墙如今已坍塌了一小半。碎石砸在津海瓮城里,竟将边门砸开了一个不大的豁口。

从宁海镇奔驰而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郑大人来不及让伤员后撤,让幸存下来的步兵们在豁口外列好阵型。手持老式燧发枪的士兵们被安排在前列,拥有新式栓动步枪的则被安排在队列两侧,仅存的炮兵们护送着还能动的伤员在他们身后进城。两台布置在城下的步兵炮炮身损毁严重,已经不能发射炮弹了。

津海城头还笼罩在一团黑烟中,挂着“黄龙旗”的旗杆被北伐军的炮火轰的粉碎,被折断成一段又一段的碗口大小的木杆落得城下都是。郑大人从怀中掏出左轮手枪,上好子弹,紧张的看向前方。

薛照套了一件校尉的军装,手握着栓动步枪被队伍挤在最后方。下城时,郑大人特意让人教过他如何使用枪械,他动手试了几次,觉得分外简单。现在到了战场上,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上不好子弹,紧张的出了一身汗。身上这件校尉军服也不合尺寸,沾了汗水更加勒得他快要发了疯。

他扶正一直往下掉的头盔,心里默念要冷静的话语,手指终于哆哆嗦嗦的将子弹压入枪膛。正等他准备上第二颗子弹时,挤在他前方的人就在喊,“北伐军的骑兵来了”。

薛照抬起脑袋,看着正向自己奔来的北伐军骑兵们,他们全都披着黄衫,打头的更是一身重甲。他听郑大人讲过,“拜神教”崇敬黄色和红色,以黄色代天地,红色寓人生。普通士兵只能身着红色军服,只有东南西北四位王爷和唐仁坤的亲军们才可以身穿黄衫。

骑兵们越来越近了,薛照都能通过眼睛看清他们头盔下的面容了。打头的石云水身披火红的大氅,在靠近城下的守军前就举起了手枪。

“砰”。

薛照还未瞄准就下意识地扣动扳机,子弹射出后的后坐力震得他手掌发麻。黄铜色的子弹还未等他看清,就打入津海漆黑的城墙,不知被反弹到哪里去。他朝天放了一个“空炮”,现在正紧张地准备给枪支上第二颗子弹,可心里越慌张,手指就越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准备上膛时,他一个大力,不小心让手中的子弹掉落在地,连带子弹袋中其余子弹也被弄撒。黄铜色的子弹“叮叮当当”地落入泥土中,他想俯身去捡,却被后退的士兵们直接挤到瓮城的豁口中,再次抬起头时,透过人缝根本看不清前方发生的状况。

北伐军和城下守军的战斗在同一刻打响,燧发枪冒出的硝烟如同平地突然升起的一团雾。清脆的枪声混合人体倒地的闷响化成死神挥舞的镰刀,一刻不停地收割生命。

装备栓动步枪的守军们射速更快,可石云水手下亲卫的战斗经验更丰富。训练有素的战马们在靠近城下守军的前一刻就带着骑兵们迂回着射击,原本蜂拥而至不成队形的骑兵们像是早有准备般分列成两队,马匹带着他们穿插着、交替着对着郑大人率领的步兵们射击,少了城头敌军的炮火支援,他们越发变得肆无忌惮。

……

横穿过石林虎几名亲卫躯体的步兵炮弹在众人的注视下并未如张有友所愿,击穿金敏文的身体。在最后一刻,他好像听到了石林虎的呼喊,驱动座下战马,往前迈了那么几步。就是那么几步,火炮平滑地穿过战马的臀部,带着战马小半个躯体打入津海西南的密林中。

气浪将金敏文一整个人从马鞍上甩下,他手中的黄龙旗被震脱手,飞舞的旗面落入战马被炮弹掀翻出的内脏上。热腾的马血很快就将整张旗面染红,连同那只吐着火珠昂头想要飞天的金龙。

宁海镇西南方向的战场上此刻一片静寂,敌我两方的士兵都停止了厮杀,目光全都注视在被气浪掀翻在地的金敏文身上。他的头盔被气浪冲飞,原本扎好的长发此刻也散落在肩头,混合着烟尘和血污,像一团被很多人踩过的棉絮。

喉咙发出几声闷响后,金敏文捂着胸口,挣扎着想要起身。他整个身体还未从刚才的炮击中缓过来,只能手抓着土壤立起上半个身体。他艰难地趴在地上呕吐,片刻后,肩膀颤抖的带起脑袋,露出那张虽被烟尘粘黑但还算清秀的面庞,大声吼出下意识的一句话,“进攻!”

“镇国公万岁!”

他手底下的亲卫们首先反应过来,他们迅速向前,将他围在中央,列兵们则快步在他们身前列好了一面人墙。亲卫们下马想将他扶起,他甩开他们的手掌,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后方,“别管我,先去捡‘黄龙旗’。”

石林虎心中暗叫一个“侥幸”,他手下的残兵们则不要命地向前冲锋。原本守在炮兵阵地上的臼炮队渐渐支撑不住。龙骑兵们也快马为身后的列兵腾出射击空间,子弹齐刷刷地穿过还准备去跟龙骑兵纠缠的北伐军步兵们。

张有友倚在炮身上,看着逐渐向自己逼近的宁海守军们,想要拿起一件武器防身。他失血过多的身体再也没有了力气,手指连刺刀都握不住。看见大势已去来的臼炮手们没有逃跑,他们齐聚在张有友身前,手持着刺刀或者没有子弹的步枪与石林虎剩下的士兵们血战。

“别管我,你们快跑。”张有友每说一句话,就咳出一口血。左翼的北伐军步兵们已经没有了子弹,赤手空拳的他们根本应对不了荷枪实弹的敌军。惨叫声萦绕在自己耳朵中,他抓过一名想要扶自己起来的士兵的手腕,目光凶狠,“你快跑啊,你这个傻子,管我干嘛啊!”

“将军,将军。”士兵眼角垂下了泪,“我们一起走,将军我背你。”

“你快跑啊,别管我了,我求求你了。”张有友没有了力气,任凭士兵将自己扛起,他拍着士兵的肩膀,带着哭腔喊道。

一颗子弹打断了士兵想要前进的脚步,张有友感觉自己身下的人瞬间就失去了生命的力量,他跟着士兵的尸体一起跌倒在地。落地后,他拖着受伤的身体,奋力的扭过身躯,想去看士兵的面庞。

一颗子弹正中他的眉心,去而复返的猎骑兵们在最后时刻杀了臼炮队一个措手不及。子弹划过长空,马刀带起鲜血,洋洋洒洒的落在张有友面前。

“你这个傻子,非要带我跑干嘛,我就是一个废物,要是换成其它人率领你们,你们恐怕还不会死呢。”张有友用手掌阖上士兵死后还睁着的双眼,“黄龙旗”又在他面前竖起。金敏文骑着自己手下一名亲卫的马匹缓缓从人群中走出,士兵们给他让出一条道路,他奋力的挺直腰板,将手中的“黄龙旗”举起。盘龙迎风怒吼,士兵们士气大振,高呼万岁。

“我日你八辈祖宗,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张有友拿起死去士兵的刺刀,用尽平生最后的力气,高高跃起,像一只猛虎般扑向已经杀到身旁的猎骑兵。

还没等他手中的刺刀饱饮敌人的鲜血,还未等他最后的愤怒烧干骨子里的懦弱,好几颗同时打入他身体的子弹把他跃起的身躯直接击落。黑夜像平时一样笼罩了自己的双眼,他失血过多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多余的疼痛了。在光线从地平线消失的最后一刻,他忽然很想再见石云水一面,想亲口跟他说一声“抱歉”。到头来,自己终究还是辜负了他的重任啊!

风带走飘在空中的硝烟,留下满地死尸的战场。金敏文挥动着手中的“黄龙旗”,指挥了骑兵们向自己齐聚。列兵们并未过分追击已经钻入密林拔腿逃窜的“北伐军”步兵,他们在金敏文身侧列阵,简单检查过战场后,开始向宁海镇正南方进军。

原本支援宁海镇西南侧的“北伐军”骑兵炮也停止了炮击,躲藏在他身后的大批步兵开始沿着沼泽地中间狭窄的通道奔向宁海镇。驻守宁海镇正南一侧的守军们虽然受到了金敏文指派的猎兵队和掷弹兵的支援,可周继庚手下的北伐军步兵们来得也快,还没等守军吃掉高天扬率领的骑兵队,双方就展开了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