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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外续之囚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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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才看两句书罢了,偏你又来夺我的书。”

雪雁端了燕窝粥来,道:“姑娘一早儿里也没吃什么东西,喝点儿燕窝粥吧。”魅影儿劈手夺了过来,端在鼻间闻了闻,道:“罢了,这燕窝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姑娘这样金贵的人儿,喝这次等的东西作什么?雪雁,烦你赏了给谁吃罢。”黛玉轻笑道:“这这丫头,这也不叫我吃,那也不叫我吃,到底什么是我能吃的?这燕窝是宝姐姐送的,好歹是她的心意,又是上等的,都说比买的强,我若不吃,岂不辜负了她的一番子好意了?”魅影儿把燕窝粥递给了雪雁,道:“姑娘有所不知,姑娘本是春分秋分易犯咳嗽,吃些润肺止咳的无可厚非,且燕窝也确对姑娘身体有益,宝姑娘也说得极是。但这燕窝虽说上等,却非极品,焉能随便给姑娘吃的?”

宝玉只问道:“妹妹吃的燕窝,怎么不跟凤姐姐说?叫她一日给妹妹送一两上好燕窝来就是了。宝姐姐是亲戚,还是不吃他们的好。”黛玉听了这话,忙道:“快打住你这话,凤姐姐每日里忙上忙下的,还拿这小事来搅她不成?”宝玉笑道:“我又不跟太太说,我去跟老太太略露个声响就是了。凤姐姐虽说是忙人,可这也不过是一点子小事,没有什么的。”说完,立刻就起身去了。

黛玉浅笑一会,魅影儿另拿了燕窝来熬了燕窝粥来给黛玉吃了,春纤忽然进来笑道:“妙玉打发个婆子来送信给姑娘。”说着把一张粉笺子递给了黛玉。只见上面写着“畸零人妙玉恭请潇湘妃子品茗”。黛玉笑道:“这妙玉,就爱新花样儿!”便叫紫鹃和魅影儿伏侍自己换衣裳,笑道:“她这么一个妙人儿,难得竟下了帖子来请我吃茶品茗,怎么说也得去一遭儿。”

紫鹃伏侍黛玉穿了半新的五彩刻丝月白貂皮小袄子,大红羽缎云狐皮褂,下穿着粉白缎子点桃花的银鼠皮裙,脚上穿着挖云片金红香鹿皮小靴,围着攒珠勒子,魅影儿拿了一件斗篷出来,笑道:“老太太才打发鸳鸯姐姐送了这件斗篷来给姑娘穿。”黛玉和紫鹃看时,只见雪白的毛织面子下摆精绣了折枝梅花的花样,虽不如宝玉宝琴的斗篷那般金翠辉煌,却雅致异常,也看不出来是什么织就的。

魅影儿一面替黛玉披上,一面笑道:“这个是冯将军的夫人特特打发了人送来给姑娘的,听说是什么北方大漠上的白色雄鹰翅膀下最保暖的绒毛拈了线织的,单这一件斗篷,就是一百只两百只雄鹰的毛攒起来,也织不出这么一件斗篷来。冯将军夫人说姑娘素来怕冷,这件斗篷却是最暖和的,所以就送了给姑娘穿。”

黛玉本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听了这话,心中也不以为意,只收拾好了,就扶着紫鹃的手,魅影儿打了红缎油伞,一行人逶迤至栊翠庵来,早已有妙玉亲自迎了出来,黛玉笑道:“我一个大俗人,哪里修来的福分?叫你来请我品茗的?”妙玉笑道:“说你俗?那也是你叫我说的!你明明吃出来是我们苏州梅花上的雪水,偏问我说是雨水,我不说你是俗人还说别人不成?别人虽不明白,你却是明白我说你俗的道理。快进来,才叫人取了水出来,正经咱们好好品品才是。”

黛玉方进了妙玉的厢房里,脱了斗篷,坐到铺着大白狐皮褥的炕上,妙玉亲自烹茶,拿了一个白雪梅花官窑盖碗,斟了一碗递给黛玉。黛玉先看茶碗,笑道:“好器皿!北宋宋徽宗时早已毁损绝迹的官窑瓷器。且这白雪红梅是出自宋徽宗亲笔,比之先前的五彩成窑小盖盅更有几分天然的风姿。”闻了闻茶香,尚未品尝便先笑道:“你这人就偏爱这茶这水。”

妙玉笑道:“你喜欢这茶杯,回头我送你一对就是。你喝这是什么茶叶?”黛玉笑道:“这满大家子个个都爱吃茶,我再闻不出来你这茶叶,岂不真是俗人了?这凝结在我潇湘馆竹叶上的露水,偏就你拿来煮茶,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到潇湘馆里收集露水了?这极品的君山银针,配上这天然的竹叶露水,果然别有一番韵味。真真你是个雅人,喝水吃茶也有这么古怪的主意。”

妙玉笑道:“这满府里,也就只有你一个能吃出我的茶水来历,便是那怡红公子,若不得我提醒,他也吃不出我这茶水来历。那日里虽说我骂了你一句大俗人,你也明白我并不是说你的,想一想吃茶的四人之中,也就只有那宝姑娘一个人是给世俗利益熏到了骨子里的,浑身透着世俗的俗气和理气,按理说她那么一个大俗人,才是不配吃我的茶呢!”

黛玉吃了一口茶,笑道:“果然清醇无比,明儿我回去,也叫紫鹃收了竹叶上的露水来烹茶吃。”妙玉道:“茶叶露水虽好,却不合你多吃,你这么一个身子骨儿,还是少吃些茶为妙,多将养一些身子。”黛玉点头笑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不过在人前略做个样子罢了,如今有个魅影儿管着我饮食起居,我哪里能拿自己的身子骨肆无忌惮地去吃茶?”

妙玉看了几眼魅影儿,点头叹道:“有她和紫鹃陪着倒也算是甚好,总比你孤苦伶仃在此好上十百倍。”黛玉指着魅影儿笑道:“瞧你这么大的面子,竟能叫她赞你!”魅影儿笑道:“我可没给姑娘提起过的,这妙玉师父我也是认得的。”黛玉听了差点喷出茶来,连紫鹃也诧异不已,道:“这可奇了,你怎么认得她了?”

妙玉笑道:“那年我初进京时,和师父偶遇匪徒,若不是魅影儿姑娘相救,只怕早已魂落九泉了。”黛玉更觉得有趣,笑道:“我竟不知道她曾经救过你。”魅影儿笑道:“那时候我是跟我家主子在京城里玩耍,才救了妙玉师父的。”黛玉歪着头打量魅影儿,清明澄澈的眼睛中闪着好奇,半日才轻叹道:“我竟真真不知道你这丫头是什么来历了!”

妙玉笑道:“来历有何难解之处?你这样一个聪敏人儿,自然明白来处来去处去的道理。”黛玉听了笑道:“罢了,我也不管你是从什么来处来,难得见到妙玉称赞你,又跟了我这许久,若是不好的,也不会对我这样好了。”妙玉明白黛玉万事不萦于心的想法,便笑道:“你闲了也该多到我这里来走动走动,我也给你开开怀,省得你在那里长吁短叹的。”

黛玉笑道:“只要你不嫌我是俗人,我自然是来多打搅你的。”妙玉从炕桌上拿起一个匣子来,递给黛玉,笑道:“我是出家人,原也用不得这些东西,如今也快过年了,你们也忙着做新衣裳打首饰的,我的这些就送了你戴吧,省得放在我这里也是白糟蹋了。”黛玉打开匣子,却是满满一匣子的腕镯戒指珠宝钗环,样样精巧雅致,极是不俗。

妙玉拿起一枝珠花替黛玉簪在发间,粉红色的珍珠微微发出柔和的光芒,式样雅致不说,更有一种可爱恬美之意,妙玉心中感叹,真不愧是潇湘妃子,真不愧是大观园中的尖儿,任何人见到这样清新脱俗的女子,也必会为其出众的气质倾倒不已。黛玉深知妙玉心性,也并不推辞,笑道:“叫我来品茗,却是送我这些。若是别人,自然高兴得紧,我却只领你的心意罢了。”妙玉笑着把匣子盖上递给了紫鹃拿着,道:“若是别人,我也不给。”

黛玉笑道:“我认你做姐姐罢!不认姐姐也成,总之我心里把姐姐当作是亲姐姐了。”妙玉笑道:“你不是才认了宝姑娘做姐姐?”黛玉红了脸,笑道:“素日里我也只当宝姐姐藏奸,也不曾想到她是真好,不但教导了我好些话,还送了燕窝和冰糖来,真是把我当妹妹看了。”妙玉叹道:“你认我做姐姐,我何尝不认得你是妹妹?傻妹妹,你真真是傻,还是小女孩子的心性,你这样的心性在那里,叫我怎么不替你担心呢?”

[正文:第九章 开导]

听了妙玉的话,黛玉眼中闪过几抹疑惑,道:“难道宝姐姐并不是真心待我的?”妙玉叹了一口气,问道:“她那日跟你说了一些什么?”黛玉把那日错说酒令儿宝钗兰言解疑癖等事一一说与妙玉听,妙玉听罢冷笑道:“妹妹你也真真是傻,一席不露针的话,几两燕窝,就叫妹妹这样就当她是亲姐姐一般,明儿给她卖了,妹妹还替她数银子呢!”

黛玉不明白到底宝钗哪里说的不对了,只好睁着一双清明澄澈的眼睛看着妙玉,企求她给自己解惑。妙玉拉着她手,款款地道:“好妹妹,你年纪小,又没在外面走动过,不通人情世故,处世也尖锐有余,圆滑不足,我是吃过这大苦头的,所以我不希望你也这样。你纵然是绝顶聪明,却不会明白她这些话中隐含的意思。”

黛玉听了心中一震,道:“姐姐告诉我,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妙玉道:“妹妹你听她话中意思,妹妹明明是个女孩儿,她却说到男人读书治国的道理上面,哪里是劝解妹妹呢?不过是借着妹妹的嘴把这些道理告诉怡红公子罢了,因为她明白你在怡红公子面前说的话比她说的更让怡红公子放在心上百倍。她固然也是真心劝你那些话,也是真心送你几两燕窝,却也不无笼络之意,一言一行都是为了怡红公子,哪里单单是为了你呢?”

黛玉惊得脸色都白了,本来粉色的嘴唇也成了偏白色,天真纯真的她,因为父母双亡,所以对亲情更有一种莫名的期盼,本来真心以为宝姐姐是为自己好,却原来自己还是被她紧紧攥在了手心里。是的,自己听了宝钗的一番话,和她亲敬异常,俨然同胞所出,宝玉是问了原因,自己也跟宝玉说了,宝玉自然是从心底也和自己一样感激宝钗了。

妙玉轻叹了一声,握着黛玉的手,道:“傻妹妹,你只自己心中有个底儿便罢了,好歹替自己多打算一些。你虽说是先入为主,但那宝姑娘却是后来居上,又是太太的亲侄女,太太那样精明算计的人只会选她不会要妹妹。”黛玉滴泪道:“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我寄人篱下,一无所有,每日里还要受人闲言碎语,我能怎么办呢?”

妙玉叹息,一个被世俗名利熏到了骨子里的女子,进宫待选不成,就把眼光放在了鲜花着锦一般的贾家,把懵懂稚涩的宝玉视为上青云的云梯,把痴情黛玉的一番子心意视为虚无,她固然是端庄沉稳,固然是大方贤淑,但却真真不该在二玉心意中横插一脚。天然率真的黛玉,蔑视礼教的黛玉,是自己在大观园最看重的女孩,也是唯一一个值得自己去疼惜的女孩,看着她为情所苦,为情所伤,自己心中何尝不为之黯然神伤?

妙玉拿着黛玉的手帕子替她擦掉了眼泪,轻声道:“好妹妹,你记得姐姐今天告诉你的话,宝姑娘不值得你信任,也不能信任,不然吃亏的惟独是你自己。她刻意讨好老太太,刻意周旋于贾府上下,她的目的不言而明。莫看她面儿上热情周全,内心骨子里她只对自己家母亲兄长是真心,只对她认为的金玉良缘有耐心,其他人不过多是她表现端庄稳重的棋子罢了。虽说素日里她不把这些金玉良缘一回事放在心中,也越发远着宝玉,这却是她欲远则近。木石虽近,则金玉齐大,妹妹你可明白?”

黛玉听了,心中登时凉透,忍住泪道:“姐姐说的话我都记着了,明儿我有什么委屈,只管来找姐姐。”妙玉微微露出笑靥,轻抚黛玉柔细的青丝,替她拢了拢两边散落的鬓发,道:“好妹妹,好歹多留心一些自己,将养身子要紧,别管那些闲言碎语,那不过都是有心人传出来叫你伤心难过的。闲了就来我这里看看佛经,静静心。如今雪越发大了,我也不留你了,你回去罢,还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惦记着你呢!”

黛玉点了点头,魅影儿替黛玉披了斗篷,一时收拾好了,妙玉才叫小丫头拿了一套竹叶青花瓷的瓷器和两瓶子茶叶,笑道:“我想你住潇湘馆,最爱那几竿竹子,这套瓷器就送了给你罢,想来也和你那里的景色相配。这是极品的君山银针和极品的龙井,你也拿去尝一尝。”黛玉见这套北宋时代的青花瓷器,精细不说,却甚雅致,真和自己窗外的几竿竹子相配,心中也甚是喜欢,便笑道:“谢谢姐姐。”便叫魅影儿接了,自离开栊翠庵。妙玉送了出门,见黛玉的身影渐渐消失,方回过身来,叫小丫头子关闭了庵门。

前脚才回了潇湘馆,刚换了衣裳,就见宝玉笑着进来了,道:“我已在老太太跟前略露了话儿了,老太太心里也明白,回头定然就叫凤姐姐打发人送燕窝来。妹妹中午想着什么吃?我打发丫头到厨房里说去,一会到老太太那里用午饭。”黛玉一面叫紫鹃拿妙玉送的瓷器沏妙玉送的银针,一面笑道:“多谢你了,我如今还没想着吃什么呢,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正说着,就听人通报道:“宝姑娘来了。”黛玉听了,面色一顿,明白妙玉说的没错,宝钗确实是有心人,宝玉前脚来,她就后脚到了。她忙笑道:“请宝姐姐进来。”果然就见宝钗披着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耙丝的鹤氅进来,一面解开鹤氅递给一边的魅影儿,一面笑道:“闻到妹妹这里的茶香来了。”

黛玉道:“敢情宝姐姐只是为了吃茶来的?”便叫紫鹃也替宝钗沏了茶来。宝钗坐到宝玉对面的暖炕上,笑看紫鹃递到自己手中的茶碗,浅笑道:“妹妹这茶碗可名贵着呢!竹叶青花瓷器,是北宋时代的官窑所出,由物及人,可见出于众物之上,竟比我家的那些粗俗瓷器好上好些。”黛玉浅浅颦笑道:“宝姐姐谬赞了,不过就是一俗器罢了,哪里还由物及人呢!”

宝钗面色轻轻一顿,依旧沉稳,她自恃薛家富足,又是皇商世家,进上之物多从自家而出,自己见多识广,古玩珍器家中不知凡几,哪里知道如此价值连城的古瓷,黛玉竟以一俗器轻轻带过,便笑道:“我从未见过妹妹这套瓷器,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得的?”黛玉喝着魅影儿端上来的滚白水药汁子,笑道:“我说宝姐姐就这样有心?不管什么都记得不成?这是妙姐姐今天才送了给我的,我看着和我这潇湘馆也很相配,所以就受了姐姐的好意。”

宝钗目光霍然一跳,道:“妙玉那乖僻人送妹妹的?妹妹什么时候认了妙玉做姐姐了?我竟不知。”黛玉笑道:“我和姐姐不过是志同道合,所以多说了几句话,品了姐姐的好茶,今儿的事情,宝姐姐怎么会知道?”宝钗浅笑道:“妹妹多了一个姐姐,自然也是好事,省得妹妹天天伤春感秋。只不知道这妙玉哪里来的这么些好瓷器。前儿的成窑盅子,脱胎填白官窑盖碗,如今又送了妹妹这一整套的竹叶青花瓷器,样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呢!”

黛玉笑道:“宝姐姐到底是皇商家的小姐,这么几个杯子瓷器的,在宝姐姐嘴里也都成了价值连城的宝贝了。我可不这样认为,不过就是喝茶的器皿罢了。在姐姐那里,一概珠宝瓷器不过都是俗物罢了。”宝玉也兴高采烈地笑道:“妹妹说得极是,妙玉那样一个高洁人儿,原出于众人之上,是世人意想不到之人。到了她那里,自然把一切珠宝玉器都贬为俗器了。”

宝钗笑了一笑,并不怪责宝玉也帮着黛玉说妙玉的好话,忽然一转眼间见到了搭在紫檀衣架子上的鹰羽斗篷,眼光突然一阵深思,笑道:“这是什么毛织的?我竟没见妹妹穿过。”宝玉看了过去,也好奇地伸手要去拈一把,看看是什么毛织物。魅影儿伸手打掉了宝玉的手,道:“姑娘的衣裳,最厌别人随便拈来拈去的,二爷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