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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土天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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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第1页)

易清尘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旁边的马匹。净土门的人都知道老七爱马,却很难理解一个人和马的感情可以如此深厚,甚至是生死相依。

易清尘从来没有说过他的出身,曾经有兄弟问过,却没得到答案。他出生在混合着马粪和草料气味马厩里,他的生母死于难产。他喝着马nǎi长大,相依为命的是父亲还有那些马。除了长老会的长老之外,包括六个兄弟在内,净土门的人都以为清尘是个孤儿,却不知他还有一个地位卑贱的养马父亲。

此时,河岸西侧的一个雪丘里面,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青狼部七英的一举一动。看这帮阔少打扮的人围着热腾腾的火炉喝酒吃肉,谈笑风生。他非常了解此时二十四名手下眼睛都红了,恨不得马上冲出冰冷的雪窝,砍下七个人的脑袋,喝光他们的酒,吃尽他们的肉。可是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连心跳和呼吸声都要控制到极限——只因为他还没有发出命令,这也是扑天鹏绝对自信的根源之一。

他是二十四鹏的绝对首领,他不需要任何下属提出任何疑问,他只要绝对的服从。所以这次倾巢出动,设伏突袭的目标,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属下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七个人的来历,更不会知道有多少强大的暗杀组织宁可去刺杀世家豪强的首脑,或者封番的王侯,也不愿意招惹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因为他们是净土门青狼部的首领,是刺杀组织的活祖宗。如果说一流的刺客是索命的无常,那他们就是yīn曹地府的阎王、判官。

不过这世上总有不信邪的人,江山代有才人出。试问哪一个引领一时的风云人物,不是踏过最强敌手的尸体而崛起的。天生一双琥珀sè瞳孔的扑天鹏就是不信邪的人。他有不信邪的资本,他的最不简单之处就是他很简单。简单就是纯粹。扑天鹏是一名纯粹的杀手,他有着最纯粹的目的——杀掉任何一个目标。不管目标是阿猫阿狗,还是神一样的传奇人物。这是他的职业,也是他的生活,甚至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像这样纯粹的杀手是非常罕见的,甚至超过血统最纯净的汗血宝马或不含一根杂毫的海龙皮大氅。对于最纯粹的东西,需求它的人愿意付出很高很高的价码,因此他的开价就是:一万两黄金一条命。这一万两黄金是什么概念?它可以救济一万个贫民一年的口粮,也可以让一个巨寇洗白身份再去买个知州当一当;让一个白丁金榜题名,甚至可以让手无寸铁的书生组建一支千人的骑兵。

扑天鹏手下还有二十四个绝对服从的属下。他们入门之后就不再有姓名,而是按照入门的顺序,依次编号为一到第廿四;他们都被训练成一流的好手,而且各负一项奇门绝技,他们是扑天鹏的鹰爪和羽翼。

扑天鹏一众十rì前就来到这里——当知道这次的目标后,连最纯粹的杀手也无法平静自己的情绪。那种感觉就像一个老饕,明明知道面前的绝世美味是致命的毒物,仍控制不住冒死一尝的冲动。

扑天鹏不是一个疯狂的人,相反,他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更加理智,更加冷静。因为他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各种情绪,并把情绪导引到灵感上。灵感和经验一起帮助他在不同的形势之下,找到最恰当的手段,结果他的目标。

扑天鹏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观察这一片河谷的环境:天气、地形、雪层、土壤、包括干枯的植被;阳光在不同时刻照shè的角度如何,冰河的反shè光,以及风向和风速等等。又用三天的时间布置埋伏,然后一遍又一遍的修正破绽。现如今他和众弟子在雪窝中趴了五个时辰,只等猎物入彀。

当看到青狼部七英在预计的时间内来到了这里,并停下来喝酒驱寒时,扑天鹏就知道局势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一瞬间,他竟如初次赴佳人之约的少年,内心荡起难以压抑的波澜。

扑天鹏心里很明白:真正的绝杀机会不是这些jīng心布置的伪装,毫无破绽那是自欺自人的梦话;在最顶级的杀手眼里,所谓毫无破绽,实则充满了纰漏。

真正绝杀的机会就来自这里独特的气候和环境:此处本来冬季多风,又受到北冥海风影响和地形的作用,河谷中会在特定时候刮起短时雪暴;虽然持续时间不会超过半炷香的功夫,但声势却非常惊人,越靠近玉蟒河的地方,风力越强。黄昏时分,正是雪暴出现的时刻,而今天的雪暴将是一年中最猛烈的。

扑天鹏深知这是他今生最大的机会,在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内,青狼部七英的神话即将破灭于玉蟒河岸旁。只凭这一战,扑天鹏真可以翱翔九天,睥睨天下。

不久,天空出现了灰sè的云层,寒风一阵紧过一阵,而且风向不定。昊天喝干了最后一滴酒,把空葫芦随手抛向天空。葫芦升到最高点开始下坠,下落到距离地面几丈高的地方,忽然像是变成了轻飘飘的羽毛,在半空快速旋转起来。不等众人惊奇,刹那间狂飙自天而降,立刻卷起大片的浮雪。七人正陷入旋风的风眼之中,眼前的天地只有一片白sè的混沌。

猛烈的雪暴像龙神的震怒,就连马匹的嘶鸣声也被撕裂成碎片。这时暗藏在雪中的二十支追星五连弩同时激发,瞬间一百支喂毒的铁箭穿过风暴,准确的shè向青狼部七英。连弩激发的同时,东侧雪丘中暗藏的巨型弩机,shè出一张大网,把七英所在的位置方圆十丈之地,都罩了进去。

这大网名叫伏犀,是jīng打的铁环相扣而成,网眼有拳头大,铁环上面布满了喂了剧毒的针刺,一旦沾上,连皮甲厚重的巨兽顷刻都可毙命。大网四边加了铅坠,沉重异常,又因为有较大的网眼,所以不受风力,加上巨型弩机的强力弹shè,瞬间就可以准确的罩住目标。若是平时,如此大网很难困住一个身手敏捷的武士。但是雪暴完全遮蔽了视线和听力,这时的大网真算一张天网,此时此刻天下无人可逃。

东西两侧的伏击手都已经现身,连弩的箭簇更加的密集。

雪暴还在不段扩张,顷刻间就席卷了半个河谷,强大的力量把冻结在深处的雪层都给翻了出来。令人惊奇的是,这怒龙一般的旋风像是被魔咒束缚着,无论如何肆虐就无法脱离河谷。

狂飙并没有持续多久,像来时那样突然间就消失了。河谷里厚厚的积雪已被旋风堆积起成几处松软的雪丘,几处河床甚至露出了砂石。伏犀大网罩住枭部七人围坐的地方,七匹蒙古马筋肉都已被毒药腐蚀殆尽,只剩下少许沾满血污的毛皮,上面密布着箭头,叠压着倒伏在网下。

扑天鹏做了一个手势,戴着雪蚕丝手套的四名属下合力一收,大网卷着马尸收了回来,其他人手执追星弩严阵以待。扑天鹏圆睁双眼望去,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凉到头顶——马尸之下竟然没有一具人尸。

扑天鹏用足目力,马匹被毒药腐化的血水融化了雪面,隐约露出一块暗红sè的毛绒。扑天鹏马上分辨出,这是被血染红的裘皮。他心中暗惊,大喝一声防守。喊声尚未落音,血染的裘皮已被冲开。

二十四鹏的惊呼尚未发出,突然白影一闪。一人向东掠出了五六丈,落地后并不停留,竟是四足着地,比雪豹更矫捷飞窜过去,正是视马为亲人的易清尘。

东侧一排人,眼前一花,来不及扳动追星弩的机括,忽然咽喉一热,血箭激shè而出。那收网的四个人,均带着雪蚕银丝手套,手里还攥着绳索。此时,不等多想,心意相通,手腕一抖,那大网竟然像一件披风一样劈头向易清尘盖过来。易清尘竟似不知道伏犀网的厉害,迎着大网飞身跃起,一手抓住网的边缘,倒钩的毒刺立刻深深刺入他的左手手掌。他竟似浑然不知,手腕一抖,一抛,百多斤重的伏犀网反卷过去,将四人尽数卷杀在网下。易清尘仰天悲鸣一声,挥剑砍下左臂,人像一根旗杆一般,直直插在雪地上。

西侧埋伏的众人,都是杀人嗜血的行家里手,此刻也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等到心神回转时,刀剑的锋芒已经逼近他们的眼眉间。极度锋寒,从眼窝刺入洞穿了他们的颅骨。他们连绝望的反应都来不及做出来。仅剩的一人,被一拳击中面门,仰天倒下。

扑天鹏并不看属下一眼,在那条白影冲出的一瞬间,已经拼命向南逃窜,此时已逃离百丈之外。石坤问昊天:“要不要抓回来?”昊天摇摇头说:“他是扑天鹏,追他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先去看看老七的伤情吧。”

石坤和聂火早已冲过来,给易清尘包扎伤口。石坤对后赶来的人说:“他自封了穴位,血止住了。”昊天看雪地里那条断臂,皮肉已化没了,成了一截发黑的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