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撵(子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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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34(第2页)

我没回答他,只是做了一个无需回答的表情,依然似笑非笑。

“好!有胆量就来!开战!”他说。

就在那一霎,不知何故,我突然有如神助,开始敛气凝神,用心打牌。结果这盘我大获全胜,来了个清一色,弄得金以恕大概叫了三十个“屌”,贾力勍可能叫了二十五个“肏”。刚才我输掉的钱加倍赢回来了。但我依然无动于衷,脸上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这真让这几个鸟人琢磨不透。

第四盘我又大获全胜,来了个大对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顺手,我总觉得是上天在推动我去做某件事。这几个鸟人输得惨不忍睹,叫得他妈震天响。和牌时金以恕和贾力勍各自大叫了一声“屌”和“肏”,连关亨也捶了一下桌子。

“你他妈是不是故意输那两盘来哄我们上大当?”金以恕问,那混账手指指着我。

我忍住没伸手去拍他那混账手指,一句话不说,猛站起来,离开桌子,准备上床。

“喂!”金以恕叫道,“你他妈赢钱就不打了?”

我不理会,完全像一架机器,脱鞋上床去,搞得这几个鸟人愣头愣脑在下面。我刚才输两盘赢两盘,抵消后还赢八十多块——这是我后来才想到的,当时我哪里有闲情去想这鸟事。当时的关键是,我心情就像马上要爆炸的定时炸弹,需要躺下来缓一缓。我没脱衣服就躺下了。情绪就像一团黏糊糊的东西把我彻底裹住,动弹不得。但我的本能还听到那几个鸟人在下面议论。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关亨说,“连续两盘都出那种好牌,不可能!”

“你有没有看到他作弊?”金以恕问沈优子。

“没注意……”这贱人又这样说。

“说不定人家会什么遮眼法?”贾力勍这娘娘腔细声细气说。

…………

19-第十六章

55

我从梦中醒了过来。这个梦太他妈栩栩如生了,我怎么努力都忘不了。但我不想去详细描述了,大略说一下就行。我梦见我和金以恕这几个鸟人打架,地点在417宿舍,起因就是打牌,他们说我作弊,我说我没作弊,金以恕那混账手指指着我,我伸手一拍,就这样打了起来。贾力勍和关亨在一边呐喊助威,为金以恕喝彩。结果我被这几个鸟人压在地上,想跳起来也跳不动,他们还舀水来淋在我身上,冷得我直哆嗦,就醒了过来。

这个梦的心理原因不用我多说了。醒来后我发现还有完全搭配的环境因素:由于当时我没有脱衣服睡,也没盖被子,所以半夜冷得直哆嗦,表现在梦中就是被冷水淋。为什么我被那几个鸟人压住动弹不得呢?原来我把被子踢到脚尖那头缩成一团,把我两只脚缠绕住了,加上我又没脱衣服睡,身子不活动。

我看时间是凌晨四点,要等天亮还早得很。我脱掉衣服,想继续睡,可是关亨那呼噜声实在烦人,我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又穿衣起来,到下面坐坐。就在我屁股受伟大重力吸引坐下去时,突然觉得黏糊糊的,起身一看,差点没把我搞懵:原来椅子上竟是一个用过的安全套,里面尽是他妈的混账乳白色黏液,黏了我一屁股!这狗娘养的金以恕,肯定是他故意干的,要不这天下这么大,他为什么不偏不倚恰恰丢到我椅子上?你要是以为我椅子特别喜欢安全套,以至于对安全套有一种吸引力,那你真是幽默到家了。我只好换掉裤子,用废纸把那混账鸟玩意拎起来,物归原主,扔回他桌面去。这时,我发现地上还有一个安全套,也是用过的,这对狗男女真他妈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我真是烦得要命,还是出去走走吧,总比呆在这满是安全套和呼噜声的混账宿舍强。现在是四点过,要我说,夜深人静一个人独自走走,这对我真他妈是一种莫大享受,要比屁股坐在混账安全套上享受八十万倍以上。

外面静悄悄,一个人影也没有,这更好。我习惯性走向北门,想去那混账珠江边随便逛他妈一逛。路上我又想起了昨天的事,还想起了很多人,梦儿,蓝猫,叶迩牵,还有我家人,反正与我密切相关的人我都想到了。几乎可以说,我是有意去想的,我想把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温习一遍。但我念头只是一掠而过,像幻灯片跳动,没有滞留于某一个人。

很快我来到了北门,灯影稀疏,看到几个人影在晃悠,我才不管他们是些什么鸟人,就算是尼采、康德、海德格尔、弗洛伊德、托尔斯泰、哪怕希特勒,我也不管,何况还不是呢。我自顾自到草坪上坐下,点烟抽。这时,那个伟大的习惯又不请自来了:我抬头仰望那灰扑扑的混账天空,又扪一扪自己的心,开始体验发呆的良辰美景。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我的思想开始执着于一点: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间?我的使命是什么?是什么东西使我偏偏遇上这么一些人,与一些人爱上,与一些人恨上,与一些人无关痛痒?我为什么偏偏要遇上这几个鸟人,与他们纠结在一起?我为什么就恨他们?难道我就不能爱他们?这时我开始思考我对他们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是不是恨?最后我认为不是恨,称不上恨。——所谓恨,总包含某种惧怕的因素,而我并不惧怕这几个鸟人,一点也不。要我说,这世界上还真没有我恨的人,一个也没有,因为没有任何人值得我去恨,或者不足以让我去恨。说真的,你要我恨上你,那还真他妈不容易,比让我爱上你要难一百万倍。可是,我为什么就放不下这几个鸟人呢?我对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又仰望天空,扪心自问,最后我的结论是:与其说我恨他们,还不如说我是厌恶他们,——蔑视他们。想想吧,这几个鸟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一个一心只想着赚钱、搞女人,一个一心想着当官,一个只关注别人的私事,全他妈是些庸庸碌碌、苟苟且且、鸟不拉屎的人。你看他们,成天就想着打麻将,想着在输赢中找点刺激,水平又他妈破烂不堪,就这样一群菜鸟,还他妈自以为不得了,自以为是混账天之骄子。天哪,这简直让我受不了,没办法不蔑视!

这当儿,我又问:真的就没办法不蔑视么?难道我就不能超出这之外?我又仰望苍穹,扪心自问,回答是:即便我在思想上超出了,我的活生生的情感还是处于蔑视中,真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你思想再超脱,境界再高超,也没法高超到摆脱情感的程度,因为情乃是人之为人的宿命。那么,情感到底是怎么来的呢?具体说,蔑视到底是怎么来的呢?人为什么会有蔑视这种情感呢?我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通,这就同问为什么会有乳房这么回事,或者为什么会有性欲这么回事,一样无法解答。你要解答,那只能设想出一个上帝来。可是司汤达又说:上帝唯一可以原谅的地方,就是它并不存在。尼采也持这种观点,他甚至认为司汤达这句俏皮话本来应该是由他尼采说出的。……上帝呀,你到底在哪里?如果竟然没有上帝,那我又何必苦苦追问?我追问这回事本身是否就蕴涵了上帝的存在?或者至少蕴涵了上帝的意义?难道真如尼采所说,上帝、灵魂的不朽、解脱、彼岸,所有这些统统纯属概念?概念之为概念又是如何来的?仅仅是想当然耳?……天哪,不知怎么的,我竟然淌下了眼泪,火热的,几乎有些烫手……

在我揩眼泪时,我想到了亲人,想到了父亲,想到他临死时最后那个表情,还有他留在人间最后那句话:“莫哭,儿哟!莫哭!……你还没成大事……我看不到了……”顿时,我沉浸到追念父亲的极度痛苦中去了。而体验这刻骨铭心的痛,对于我,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快感!要我说,痛苦就是快乐,快乐就是痛苦,没有比这更切实的真理了。

我的眼泪烫得要命,真的,你可以说是痛苦的泪,也可以说是快乐的泪,随你爱怎么叫。对上帝的体验和对父亲的怀想重叠交织在一起,使我有一种隔世之感。我就这样体验着这种隔世感,大概过了八十年,才回到现实中来。我意识到我此刻正坐在这混账草坪上,这宇宙中地球上太平洋西岸的珠江畔,混账zs大学北门广场的草坪上。茫茫宇宙啊,我正坐在你怀抱中的这一个点上!虽然我这么说,可我并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没有人知道,任何人都不知道,康德也不例外。

我点了一支烟,父亲最后那句遗言第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