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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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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巴别塔(第1页)

破晓时分,一辆破旧的轿车开在满是泥泞的小道上,漫天大雾让车上的人几乎看不见前路,只有时不时划过的怪柳枯干透露着小车前进的速度。他们从佩伊边境的一个沼泽地带进入了伊巴比伦,区域里有大片的酸化发黑的沼泽,此刻车子正在沼泽边上蠕行。法迪还未完全从受伤中恢复过来,伤口在颠簸中撕扯着,胃不时的抽搐,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法迪忍不住询问司机:“兄弟,这里离巴格达那么远,为什么不先浮空飞一段,再不济把反重力系统开大点,起码在路上没那么颠簸,这都快陷进去了,过个水坑都能把脑浆晃出来。”

司机冷笑着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你是狼王什么人,来之前也不查查资料,竟然连全域禁飞都不知道。诺斯底的人现在已经疯了,把大部分能源都用在了加强脉冲网上,现在这天上带点电的都飞不过去,更别提飞车了,真把动力开大了那是自投罗网,你肯定不知道诺斯底的人有多残忍。还有咱这是偷渡,能给你开点反重力就不错了,要是他们用探测器往这片区域照射,我们一样跑不掉。不是看在布雷克的份上,我才不会冒这个险。”

“那你还是赶紧关上吧,省得被发现。”法迪本来只是建议,司机以为他在讽刺自己。

“现在这里是沼泽,想死的话可以全关了。”司机瘦长的窝瓜脸阴笑着奚落着,“放心吧,还会有用到轮子的时候,等过了库特,你就得在轮子上颠了,到时可得绷住你这张细嫩的小脸。”法迪把潜伏时的胡子剃掉了,加上比较清秀的五官,看起来确实不够硬汉,他总不能脱了衣服给司机展示自己的肌肉和伤疤吧,那样没到目的地,司机就得跑路。

“你别误会,我没这意思,只是觉得升高能快点,肯定还是安全第一。”法迪着急主要还是因为时间紧迫,伤倒不算什么,他在沙阿礼萨甚至还和骑马的军队操练过,忍受这点颠簸是小意思。

过了沼泽区的边防地带,偶尔会碰见一些小的临时检查站,布雷克给法迪伪造了个重流体贩子的身份,遇到临检只要亮明证件再说明缘由都会给过,实在不行就塞点钱,毕竟检查的卫兵也不是第一次听说这类事情。确实会有一些地下贩子来收重流体的边角料,但这仅限于下层,高层基本都有自己固定的销售渠道,那些大的掮客倒几手就能把资源运往西联邦,根本轮不到这些小商小贩上场。他们只要不贸然走大型检查站,基本可以相安无事。

但布雷克还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考虑到库特市以往并没有多少守备力量,他并不想让法迪绕过去,一来会浪费不少时间,二来他估摸着自己伪造的证件足以应付那里唯一的一个大型检查站,更何况他还有眼线在那。他气定神闲的等在库特开往巴格达的路上,惬意的将脚跷在中控台上听着歌,自己苦心经营多年,怎么也要跟侄子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两人顺利的通过了库特的检查站,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通关的时间稍长了些,流程里多了一个信息上传复核的步骤,并且是自动完成的,两人全不知情。最近有大批军人从佩尔西亚逃了回来,还伴有流民,诺斯底安防部门便增加了这个流程,还派了专门的队伍在各处巡弋。之前两人被检查过三次,其中就有两次是临检,司机阿德马特倒是没什么感觉,按照布雷克吩咐的很快就通过了,可法迪作为曾经的军人,直觉告诉他,如此密集的临检,多少有些反常。

当他们通过库特检查站不久后再一次碰到临检,这次法迪又本能的警觉起来,以至于浑身紧绷着。被堵在前面的车有不少,全都开启了轮动模式,就像阿德马特说的那样,都是为了避免脉冲照射的麻烦。车子缓缓前进,等到能隐约看到检查卫兵时,法迪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些都是士兵,从外表就能看出与之前他们看到的警式制服的巡逻员不同,穿着特种制服全副武装,是货真价实的军队。事实确如法迪预感的那样,通过网络上传到信息部的通关信息复查时出现了异常,这些级别更高的卫队便是来排查异常的。但有异常也并不一定是什么大事,出动高级卫队也可能只是因为离巴格达比较近的缘故,为了防患于未然,所以拢共只有那么几个卫兵。

法迪却如临大敌,他现在看见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就紧张,创伤应激症正在使劲的抓挠他的心肝,他皱着眉头,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阿德马特想着马上就能和布雷克见面了,把车里这个雷丢掉后拿到一笔赏金,不觉一阵快意蹿上心头,他已经开始盘算着去哪个酒馆和姑娘们厮混了。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想——如果诺斯底真的倒掉了怎么办?毕竟恢复旧制,这些腐朽堕落的玩意统统都得消失,如果不是诺斯底太过于残暴,他觉得或许保持现状还真的不错呢。也许正是他的这种想法,让他始终进不了布雷克的圈子。

当阿德马特不经意瞟到法迪时,给自己吓了一跳,卫兵他倒没觉出什么,法迪这个紧张得渗汗的表情却让他慌了,他赶紧安慰道:“兄弟,就剩这最后一点距离了,你别给我搞出什么事来啊,放松点,easy!easy!。”心里却暗自咒骂着这个“小白脸”胆小如鼠。

法迪擦了擦脸上的汗珠,闭上眼睛,试着平复心情。突然一声喊叫又让他睁开了眼睛。一个男子快速的朝一辆车跑去,举着枪的士兵大叫着让他停下,随即听到一声枪响,男子倒在车前。法迪赶紧从自己包里摸出那把袖珍的激光枪,阿德马特一看情势不对,赶紧抓着他的手臂厉声道:“你想干什么?”他似乎对眼前的场面已经司空见惯,“那是别人的事,我们不要去管,你就按照刚才的流程做就行,懂吗?”见法迪稍稍松驰下来一点,他才肯放开手,嘴里却还在嘀咕:“之前不都好好的”说话间,一个头戴纱巾的女人被士兵从那个男人的车里拖了出来,她双脚瘫软,站立不住,被两个士兵架着拖到了路边,放手时瘫坐在地上抖得像一只濒死的流浪狗,带头的军官悄无声息的走到女人背后,拔出手枪对准后脑勺扣下扳机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

这下连阿德马特都有些紧张了,嘴里念念有词:“愿真主保佑平安。”转而又有些迁怒于法迪:“妈的,给你搞得我都开始紧张了。”

“难道你觉得这很正常吗?”法迪右手朝女人死掉的方向摊了摊手,脸上写满了愤怒。

看他一副要管闲事的样子,阿德马特情绪略微有些失控:“不正常又怎样?我们能做什么?你是我们国家的人吗?你能帮我们做什么?你他妈什么都不懂,就别在这里装白莲花犯神经病了,好吗?”然后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竟然看到这个小白脸僵笑着盯着前方,露出用力咬合在一起的牙齿,他不知道这个“小白脸”已经把枪别到了腰间。

前面两辆车都通过了检查,终于轮到了他们。阿德马特打开车窗按照之前的流程走着:拿证、解释、微笑。这回他很快就听到了检查员给出的不一样的回答:“下车。”命令简短得让人害怕。

阿德马特一瞬间感觉心脏骤停,心头漫过一阵急速下坠的恐慌,求生的促使他赶紧把一沓钞票拿了出来,想递给卫兵,卫兵却没有去接,而是清晰的重复了一遍下车的命令,阿德马特只得把钱收起来,然后近乎哀求的说道:“长官我们一定全力配合,我们不会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长官大人一定跟我们明说,拜托了。”

他感觉到戴着过滤面罩的卫兵笑了,带着那种把人生命玩弄于鼓掌间的快感的眼神,卫兵躬下腰瞅了一眼副驾驶上的法迪,用同样的口吻命令道:“你也下车。”阿德马特偏过头给法迪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冷静、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随后他戴好过滤面罩,把那一沓现金揣在兜里带下了车。

卫兵端着枪平放在胸前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下车,头向一侧摆了摆示意两人去他的长官那,阿德马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拖着发软的膝盖往前踱着,不时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那个卫兵,生怕他毫无征兆的开枪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反倒是“小白脸”不紧不慢的走在身旁,没有回头看,只是在站定后才回头瞥了一眼。

两人来到军官面前,军官让两人脱下面罩,对照着手上一个卡片式终端屏幕看了看,墨镜隐约倒映着屏幕上的信息,他划动着切换图像,在一个胡子拉茬的男子头像前短暂停留后,又滑过了几幅图像,然后抬起头瞟了一眼法迪,轻轻摇了摇头,随后面无表情的朝旁边的卫兵说道:“没什么事,带他们去装甲车那边录一下生物信息。”然后点头示意身后那个押他们来的卫兵一起,法迪死盯着军官的脸,在电光火石中读取着他的意图,那是军人欲盖弥彰的镇定,他特意多叫上了一个卫兵,还要他们在装甲车上采集生物信息。阿德马特木然的被卫兵赶着朝远处装甲车走去,心里暗自庆幸着没有遭到即刻枪决,只要到了号子里,布雷克肯定有办法把他们捞出来。

战斗就在那时爆发了,在阿德马特走后几秒,法迪慢悠悠的侧过身作势跟上,就在他侧身的瞬间,他迅速掏出腰间的小银枪,长摁住扳机,他完美掌握了银枪的自动发射间隔,让手枪处于自动发射状态,眨眼功夫,就把12点方向的军官,1点方向和10点方向的卫兵击杀,只有那个在他身后押他们来的卫兵在慌忙中举枪和法迪同时击发,由于法迪急时转身,那发子弹只侧着穿过法迪褪到脖子上的滤罩,而法迪的一枪却直接将他手中的卡宾枪击落,卫兵慌忙缩着脖子朝检查栏杆一头逃去,那里还有一个卫兵在守在栏杆旁。一束短小的激光从逃跑士兵的肩上擦过,他迅速调转方向,向一侧闪去。法迪忍着连杀数人的不适追了上去。守在栏杆边的士兵听到动静举枪朝法迪射来,两人一边蹲伏躲闪一边对射,连发数枪后,法迪幸运的以手臂擦伤的代价击杀了卫兵。后面几辆待检的车子看到这情型纷纷掉转车头躲避,那个逃跑的卫兵又露了出来,他急急往一边充满大雾的旷野里跑去,法迪跟上去举枪射击,银枪的发射次数正好用尽,趁士兵还没消失在大雾中,他强忍着呛人的空气追了上去。

阿德马特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膝盖一软,抱头跪到在地上瑟瑟发抖,等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抬起头左右观察的时候,只看到旁边的几具尸体,法迪已经不知去向,他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悲哀。这时一辆矫车从反方向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一个戴着宽檐帽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走到跪坐着的阿德马特面前,盯着他一脸茫然的脸质问道:“你他妈跪在这干屁?人呢?”

法迪从梦魇中醒来,发现自己戴着氧气面罩躺在一张沙发床上,他感到全身一阵蚁噬般的疼痛,刚刚梦见一群黑脸白牙的人向他扑来,慢慢啃噬着他。他想起自己去抓那个士兵的时候,两人在泥地里打滚,他扯掉了士兵的滤罩,士兵爬起来逃跑,他在后面紧追,两人精疲力竭。某个瞬间他终于追上了他,士兵蓦地翻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一脸黑色的泥污像极了那些在扎格罗斯黑色的洪流中挣扎逝去的民众,他心头一惊,颤抖的手被士兵甩开,他跪倒在地上捂着胸口,随后侧身躺倒在污泥中,胸口内一阵抽搐,超量的运动加上吸入过多的尘雾加重了他的呼吸困难,他睁大眼睛大口的呼吸着,出现了类似热射病式的下颌式呼吸,渐渐在大脑的缺氧中昏死过去。

见法迪醒了,坐在旁边的沙发椅上的阿德马特朝外面的房间喊了一声,随后看着法迪硬挤出一个笑容称赞道:“兄弟,你真猛。”他举着大拇指摇了两下,又自觉无趣地放下了,看起来心事重重。

“怎么了?”

“没什么。”阿德马特嘴上这样说着,法迪却感觉他那张苦瓜脸随时可能哭出来。

“你们俩被通缉了。”一个头发蜷曲、鬓毛长至腮部,皮肤黝黑的男子抱着手倚在厅门口,他穿着一件黑色戗驳领皮衣,脸上带着雅痞的笑容,长了一双斜向上的狼眼。

“那个跑掉的士兵通过照片指认出了你们。”他接着说道。

法迪侧过头望着来者,认出他是布雷克,来之前两人进行过几次简单的视频通话。法迪礼貌性的勾了勾嘴唇,没有叫他的名字。

“不过我敢肯定,如果不是法迪,你现在已经喂了老鼠。”他走过来拍了拍阿德马特,坐到了旁边的沙发凳上,“这里的鼹巨鼠猖獗得很。”

“也有可能把我们关起来,不是么?”阿德马特试图辩解他的沮丧不是豪无缘由,“那样你至少可以按之前说的把我们捞出来。”

“不不不,如果你看了新的内部文件就会明白,现在很多案子根本没有审判程序,觉得可疑就可能会被直接杀掉,特别是在城外。”布雷克耷拉着眼皮,对司机的话不屑一顾,随后话锋一转,“另外,你可能不知道你接的这位老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