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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九天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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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部分(第1页)

除了耽于声乐女色,心性倒还单纯,或许只适合作个文人才子,并不适合作皇帝。而陈叔陵虽仅十八九岁,却即横暴狠毒,又虚伪狡诈,懂得在父皇面前假装好学,心机更深更显老成,长恭见识过高纬、高俨亲兄弟兵戎相见,似乎也能预见到总会有一日陈叔宝、陈叔陵刀剑相逼。总之,兄弟间生死不容。房里众美人继续弹唱,尽是靡靡之音。长恭听了这半夜没听到一点有用的消息,只想要不要抓个人来问一问。又想,陈叔宝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来?孔妃也已察觉,径往后寻去,过得一会,陪了太子回来,太子手里却还紧紧牵了一个年幼婢女。孔妃笑道:“我说殿下怎么不见人了,原来在后面瞧着这婢女发呆舍不得走。”太子坐了只把小婢女拉到面前,亲自举了灯就近打量,灯烛光亮都落在小婢女脸上,只是比起小婢女脸上的光彩照映左右却黯然失色,这婢女年不过十岁,轻盈婀娜,姿容艳丽,瞧着又是一个倾国绝色的美人胚子。小婢女虽年幼,似乎也知羞涩,被太子这么打量,便微低了头红脸,太子端视良久,见她红脸,便微微一笑,和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小婢女轻声答:“奴叫张丽华。”太子点一点头,对孔妃说:‘此国色也。卿何藏此佳丽,而不令我见?’孔妃见太子喜欢,她现在正和另一房的龚妃争宠,如今却又多了这一个筹码,自然心喜。忙回:‘妾谓殿下此时见之,犹嫌其早。’太子问何故,孔妃道:‘她年纪尚幼,恐微葩嫩蕊,不足以受殿下采折。’太子微笑,却也有怜香惜玉之心,见这张丽华年小幼弱,不忍强与交欢,依依不舍的松了手,只令孔妃好好调教照顾,又当席提笔写了首小词,把这情书用金花笺书写后送给张丽华。

长恭正瞧得有些不耐烦,猛听得门口传来一声喊:‘有刺客,’心里一凛,便即返身出殿,下面美人太子早已惊吓乱作一团,长恭尚未出殿耳边便听得刀剑打斗以及伺卫呼应之声,趴在檐下往外一瞧,东宫门口火把不大明亮的火光下伺卫正围了一个黑衣蒙面人打斗,这蒙面刺客使的大刀,虽然蒙面,但看身形便是个壮硕男子,并非思思,却不知是什么人。四周纷纷又有伺卫赶去,刺客眼见不敌,杀开一条出路往西面突围且战且走,伺卫紧追而去。长恭不去管他,瞧瞧自己也是一身黑衣,只想:既然宫里闹刺客,少不得我就做一回刺客。暂时找不到思思,便趁这机会去杀了陈叔陵。心里想定,撕下一副衣襟蒙面绑好,便往旁边的武成殿潜去。进了殿,这里就安静许多,长恭一路潜进,虽然走的房梁,但一路房门洞开,也没什么伺卫宫女,似乎并不设防。到了大殿,陈叔陵背了大书架坐在案前正捧了本书灯下夜读,书架上案上都是书籍累累,若非长恭一路之上亲眼见到陈叔陵所作所为,还真想不到这是在装模作样。只稍稍扫视一下周围,房里也没什么豪华装饰,鱼肠宝剑就挂在书架边上,另摆着几件古物,影事壁挂了几具骷髅白骨和一些单散的枯骨,因陈叔陵每逢在野外游山玩水的时候,若遇到一些较为豪华的墓碑或是名人的墓碑,都会下马驻足细细地品读一番,然后就下令让手下人挖开坟墓,把墓中的所有东西一一翻遍,拿走所喜欢的东西。常常在将陵墓内的珍宝洗劫一空后,有时也会把所盗陵墓中的名人尸骨也带回府悬挂起来作为战利品。因此影事壁上挂得有白骨。

长恭再忍耐不住,一跃下梁便落在案前直视陈叔陵,正要质问他可有动陈夜来墓地,出乎他意料的是,陈叔陵忽然见到他从梁上落下并无惊慌之色,只显急怒,先开口低声喝叱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长恭一怔糊涂,陈叔陵已忙起身离案快步走开,过去把房门掩上拴好,显得有些慌张,长恭瞧了他举动心里便渐渐有些明白过来,显然那黑衣刺客正是陈叔陵派出的人,既然到东宫应该是要行刺太子陈叔宝,看来他们兄弟间你死我活的斗争已经开始,而他这般慌急表现便是错把自己当成了那黑衣刺客。外面光亮大盛,有人来人往之声,陈叔陵又道:“你先藏到书架后,我去瞧瞧。”说着便要出门,长恭现在已经完全明白,其实陈叔陵倒也不算完全认错,照陈叔陵的算计,之所以这个时候弄出这么一个刺客,正是因为知道他高长恭现在建康,这刺客自然便是冒充的兰陵王。长恭想透,知道陈叔陵这人严刻,平常手下稍有过失就会受到重责,此次‘自己’行刺失败,若是听他的话藏身书架只怕也不会有好结果,趁现在无人,不容他出去。身形一晃便到了陈叔陵之前,挡住他去路,陈叔陵正是起了‘灭口’之心,此时见不能脱身,大惊失色,忙退回案后伸手去取鱼肠宝剑,又要叫人,却都来不及,高长恭早已如影随形而至,伸一只手捏了他脖子便连头按在案上,再动弹不得丝毫,长恭一脚踩到椅上,拇指稍用力压了他咽喉,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他出了声,陈叔陵听到声音不同,方知认错了人,惊慌问:“你是谁?”长恭直道:“我就是你要找人假冒的高长恭。”陈叔陵差点昏厥过去,再不敢说话。长恭便问:“今天宫里除了你的人,有没有其他刺客来过,可有女刺客?”陈叔陵道:“没有别的刺客,更没听到有女刺客。”顿了一顿,又忙道:“不过听说今天京中守卫发现了你那个女同伴的消息,正在追捕她。”长恭忙问:“那她现在人在哪里?”陈叔陵道:“只听说正在追捕,实在再没有其他消息。”长恭便暂时放下这事,又问:“你是不是动了我妻子坟墓。”陈叔陵只道了一个“我”字,再说不出话来,他到陈陵,见陈夜来碑是兰陵王所立,直称爱妻,碑文也情真意切,只道里面有什么稀世珍宝陪葬,因此确实令人挖了坟,坟里并没什么珍宝,却意外发现了几样更加珍贵的宝物,此时早已浑身发抖,脖颈中冷汗直流,长恭便已知道答案,只也气得发抖,已起杀心,又问:“长卿战录和凤舞九天谱在哪里?”陈叔陵此时害怕,说话也结巴起来道:“侄,侄儿……已经献给……父皇。”他把姑姑的坟也挖了,现在却只向长恭称侄。长恭气极,倒冷静了下来,想了一想,皇帝的东西贴身宦官最清楚,道:“你叫人把书拿来。”陈叔陵这种横行残暴的人反而更加胆小怕死,现在只求活命,忙连声答应。长恭便松开了他,绕到书架后面,手穿过书架,仍是贴了陈叔陵后背神道穴,道:“你若不怕死,仅管试试。”陈叔陵忙道:“侄儿不敢。”惊魂未定,只坐了稍是喘息,勉强镇定下来,方叫‘来人’,声音尚有些发颤,只让伺从叫宦官蔡脱儿来。蔡脱儿来了,正是长恭在东宫见到和李善度说话的那个宦官。陈叔陵便让蔡脱儿去把那两本书拿来,只说现在阅读,蔡脱儿也依言都取了来。禀退下人,长恭从书架后出来,陈叔陵双膝跪地,双手抖得厉害捧书奉上,长恭接过书放入怀中,取了鱼肠宝剑佩好,在陈叔陵颈中敲了一记,将他敲晕过去,一手将他挟在腋下,攀了书架上梁而行。挟了陈叔陵潜行出宫,骑马趁夜一路来到陈夜来墓前,便把陈叔陵往地上一扔,月色下可以瞧见墓地确实动过了,石门已被毁去,只用新土重新掩好。

陈叔陵幽幽醒转,瞧见周围环境不对,又见身旁高长恭瞧了墓碑垂泪发呆,爬起便想偷偷溜走,长恭眼角看到,走过去跟在他身后,陈叔陵情知逃不掉,更打不过,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无措站住望了。高长恭道:“再走远些,我不想当着她的面杀你。”陈叔陵方知他还是要杀自己,只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连话也说不出来,哪还能动?高长恭便抓了他腰带将他拎起,大步走到树林前扔下便一掌向他迎面劈去,此时月亮刚从乌云中出来,正巧明晃晃照在他脸上,长恭一掌劈出,忽地瞧见月色下他与陈夜来相似的眉眼,尤其此时闭了眼害怕的神情更是极为神似,心下一软,这一掌便偏了向,只将他耳旁草地打出个大坑。陈叔陵只听得一声巨响,以为丧命,早应声昏死过去。长恭便又抓了他拎到陈夜来墓前扔了,对了石碑低声相问:“你想不想我杀他?”毕竟是她的侄儿,高长恭有些不忍心下手,只把陈叔陵踢醒,道:“你跪了磕头吧。”陈叔陵茫然半晌,方知自己还活着,忙一骨禄爬起来咚咚磕响头,高长恭气道:“不是向我磕头。”陈叔陵反应过来,转个身对着陈夜来墓碑不停磕头。长恭在坟旁坐下,望了这冰凉坚硬的石碑,哑声问:“你有没有开棺?”陈叔陵怔了一怔,更加卖力磕头,只如鸡啄米一般。长恭全身无力,只剩心疼得厉害,声音却还平静,问:“她现在……什么样子?”陈叔陵先不敢回答,后来见他是认真在问,便道:“小姑姑面目全非,皮肉已经……”长恭却又猛地打断道:“住口,再磕一千个头。”陈叔陵不敢再说,只拼命继续磕头,生怕他改变主意。也不知磕了多少,忽然一侧身倒在地上不再动弹,本自受了大惊吓,这般头昏目眩磕头,又担惊受怕,支持不住便晕了过去。长恭也不理他,只望了坟前新土发呆,她已经面目全非,而他也记不清她的模样了,要怎样才能把她的音容笑貌找回来?便觉悲中心来,伏坟便是一场大哭,只是可惜身边没酒,痛哭过一场心里方才渐渐平静,眼见天色更黑,便是已近黎明,只想还得去打探思思的下落。忽听得身侧有人发出轻轻叹息之声,刚才哭得尽兴,有人来到身边竟毫无知觉,扭头瞧去,却见身侧站了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戎装大将,浅浅月色下只见眉须乌黑,双目炯炯有神,面相果毅勇猛,更兼身量高大,夜色中一身铜盔铜甲闪烁寒光,端的是一条神威凛凛的好汉,却不知是何时过来,身旁陈叔陵也已不见,显然也是已经被这大将带走。虽知他是陈朝大将,这样一条好汉却是不识,便瞧了他问:“不知这是哪位要来杀我?”大将也上下打量他一眼,道:“兰陵王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我姓萧,名摩诃。”纵是敌对,长恭闻言也生久仰相惜之感,这萧摩诃是陈朝名将,以勇猛著称,父兄都是梁朝为将,当年侯景之乱,才十多岁的萧摩诃便随姐夫蔡路养从军,对抗侯景展露勇猛一面,后来对抗陈霸先,曾单骑作战,无人敢当。只是朝代兴替的大势自然单凭他一人之力无法挽回,蔡路养兵败后,萧摩诃便归附了擅长收伏使用降将的陈霸先。在后来北齐大军三次南下的极其艰苦残酷的建康保卫战中萧摩诃也总是单骑杀入齐军,左冲右突,所向披靡,为陈霸先的建康保卫战立下汗马功劳。只是萧摩诃其人呈匹夫之勇是气冠三军,为将却并没什么智谋策略,这有点像李广。同时期的像斛律光、高长恭亦勇不可挡,却善用兵法,每作战常能随机应变,变化无方。段韶、韦孝宽几人就是耍手段,使诡计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7 章

却说长恭亦是久闻其名,没想到战场上一直没有碰面,却在这般情况下相见,只道一声:“萧将军,久仰。”萧摩诃似也有同感,问:“你现在想不想喝酒?”这话正中长恭心意,反问:“你有酒喝?”萧摩诃不答,转身便行,高长恭便也与他同行,虽知萧摩诃是为他而来,却更知道刚才在他伏坟痛哭,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萧摩诃并没有动手。

走出树林外,虽然天色黑暗,也未举灯火,仍可以隐约瞧见这里有一支队伍整装列队森然而立,搭得有营帐,显然正是在这里等着捉他。长恭与萧摩诃径从队伍中走过,萧摩诃掀帐道了个‘请’字,长恭不多客气,径直进了帐。帐中有一小桌,点了盏灯,微弱光亮只照亮木桌四周,帐中其他地方都还是阴影黑暗。萧摩诃也跟了进来,叫人拿酒,使有兵士送了酒坛大碗过来。萧摩诃搬了酒坛正要倒酒,却又停住道:“不好,还是打了再喝。”说完,也不等长恭答话,放下酒坛便是一拳只如大铁锤一般向长恭迎面捣来。长恭想不到他说动手就动手,察觉拳风迅猛,向后疾退,好在这营帐似乎大而空阔,因此疾退避过,道:“这一打我不死也先跑了,还是喝了再打的好。”萧摩诃追身而至,第二拳又当胸而来,道:“酒尽有,不先打过怎么喝得下?咱们比较武艺,我赢了不杀你你乖乖受缚,咱们牢里面喝。”长恭又侧身避让,那大拳堪堪擦身而过,只听轰的一声大响,萧摩诃收势不住,一拳打在木柱上,脚下土地也轻微震动,营帐更是晃动,碗口粗的木桩晃了几晃,‘咔嚓’一声竟被打裂。长恭也是赞叹一声,道:“只是若是我赢了你总不能等你兵马来捉,只怕这酒还是喝不到了。”萧摩诃一手成爪探来要抓牢他,一手挥拳而至,道:“你若赢了更不用跑,我设酒替你送行。”听起来便是不动兵马,要和他单打独斗决一胜负,长恭便道一个‘好’字。反迎前,到了跟前却只纵出,空中一个翻身便轻轻落在他身后,萧摩诃三拳使空,怒道:“你一味闪躲却不还手,莫非瞧不起我?”长恭方掌竖胸前作势,道:“你刚才对我有不杀之恩,我应该让你三招,现在三招已过,来吧。”

此时两人已至营帐角落,桌上油灯光线昏暗,两人面对面也瞧不大清楚,只能看到个模糊身形,萧摩诃刚才全力三拳连他衣角也没碰到,想了一想,再说刚才打裂木柱手也已伤,只甩了手行到桌前坐了倒酒,道:“咱们已经分出胜负,无须再耽误时间,你是要喝酒还是要走?”倒也痛快,长恭也正愿如此,过去对坐了举碗道:“今日见识萧将军,正该和你喝一碗,喝了这碗我就走。”言毕一饮而尽。萧摩诃道一声‘好’,也陪饮了。长恭站起却拎了酒又倒满,问:“萧将军,你本是为我而来,听说我这颗人头也还值钱,你不杀我要放我走,只怕罪责不小。”萧摩诃道:“我做出的事有什么责任后果自有我承当,咱们若是在战场上遇见我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要与你拼个死活,只是现在你孤身磊落来探亡妻,我要是贪图富贵杀你就失之道义,再说咱们刚才也交过手,我已尽力,奈何胜不了你。”两人喝酒,不再多话,长恭喝了三碗,见天色已微亮,只抱拳道:“那就此别过了。”

萧摩诃也觉得痛快知己,道:“等等,不如我再陪你一程,一路送你出建康。”他虽放了高长恭,但即便是长恭能出建康,这一路往北都是陈境,必定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高长恭再厉害也敌不过千军万马,恐怕还是免不了一死,因此要送他一程。

长恭直道:“我现在不出建康,留在这里还有事要办。”

萧摩诃奇道:“还在这里干什么?你是南陈大敌,皇上要趁此机会杀你除患,就算我不杀你多的是人要拿你领取富贵,你当真不怕死?”

长恭便是心忧,道:“我有个同伴一起而来,要寻了她一起走。”

萧摩诃便要相助,道:“既然这样,你放心先走,这事包在我身上,要找什么人姓名模样高矮肥瘦告诉我便是,我找到后必定好生招待送回北齐。”

长恭也谢他好意,只仍是担忧道:“不瞒你说,这人对我重要,我要找到她才能安心。不找到她我不会单独离开。”

萧摩诃便皱了眉道:“什么人这么重要,比起你大哭的坟中人如何?”

长恭没想到他突然说这话,倒不好回答,只问:“你知道是个女人?”

萧摩诃便转头向黑暗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