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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八王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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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第1页)

次年,刘渊进逼晋阳,东嬴公再次向拓跋猗戦借兵,拓跋猗戦派出轻骑数千,临阵斩杀匈奴将领綦母豚,解东嬴公之围。但是没过多久,拓跋猗戦就病死了,随后鲜卑内乱不止,东嬴公无法再求得援军,在并州每况日下。

东嬴公勉力支持了两年。光熙元年(公元306年)十二月,也就是“八王之乱”落下帷幕的这个月,弹尽粮绝的东嬴公(当时已增封为东燕王)弃州而逃,从狭窄的井陉越过太行山向东逃窜,跟随他一起逃亡的有并州官民二万余户。这些流离失所的难民形成了一股军事力量,这股军事力量在西晋末年的北方抗击匈奴、羯人,态度最坚决、斗争最顽强。这股军事力量的名字十分悲壮凄惨,叫“乞活”。

接替东嬴公担任并州刺史的是刘琨,刘琨在永嘉元年(公元307年)初到晋阳赴任,他如此描述沿途所见并州之惨状:“目睹困乏,流移四散,十不存二,携老扶弱,不绝于路。及其在者,鬻卖妻子,生相捐弃,死亡委危,白骨横野,哀呼之声,感伤和气。群胡数万,周匝四山,动足遇掠,开目睹寇。”

好容易到达晋阳,刘琨发现那里已是一遍废墟,“府寺焚毁,僵尸蔽地,其有存者,饥羸无复人色,荆棘成林,豺狼满道。”

三、劫乘舆

不提匈奴荼毒并州,且说洛阳。

成都王的政治生命自从逃离邺城之日起就已宣告结束,所以洛阳虽然有皇帝,有皇太弟,有诸多王侯,有三公九卿,发号施令的却是张方。张方的军队早已是臭名昭著,此番二进洛阳丝毫不改恶习,反而变本加厉。关中军城内城外四处扰民,搞得洛阳鸡飞狗跳,一片乌烟瘴气。

随着齐王、成都王等最强藩镇的没落,原本力量较弱的豫州都督范阳王、徐州都督东平王等人有了话语权,开始变得举足轻重。范阳王看到张方在洛阳胡作非为,实在不像话,于是就与东平王司马楙、河南尹周馥联名上书,要求张方撤兵回关内。

说是上书给惠帝,实际是写给张方与河间王看的。范阳王棒打落水狗,将一切罪过都推诿成都王,说成都王“受重之后,而弗克负荷。小人勿用,而以为腹心。骨肉宜敦,而猜佻荐至。险诐宜远,而谗说殄行”。言下之意就是说成都王能力不强、亲近小人、猜忌骨肉、听信谗说,导致天下大乱。

骂完成都王,范阳王又将河间王与张方夸了一通,说河间王“惇德允元,著于具瞻,每当义节,辄为社稷宗盟之先”,说张方“太宰之良将,陛下之忠臣”。这一贬一褒之间,就将昔日成都王、河间王之间的联盟给忽视掉了,河间王由罪臣一跃而成为功臣。

客套话说完,忠奸褒贬的基调确定之后,范阳王转入实质性话题。他说,张方虽然是忠良,但是这人性格有点瑕疵,“受性强毅,不达变通,遂守前志,已致纷纭”,意思就是说张方有点固执,不会变通,本意是好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导致“纷纭”。所谓“纷纭”是范阳王有意轻描淡写,意思就是“导致洛阳乱糟糟”,张方的所作所为何止“乱糟糟”,他的部下劫掠宫女、挖掘皇陵、光天化日里抢劫杀人,按《泰始律》张方全家死十次都不止。

范阳王认为,张方就是因为罪恶深重,怕遭秋后算账,所以才不敢撤兵回关中。范阳王安慰张方你放心的走吧,你不过就是强奸了一些宫女,挖开几个坟墓,杀几个草民搞点钱花花而已,“原其本事,实无深责”,再说回到关中有河间王给你撑腰,谁能把你怎么样?你快走吧。

劝完了张方,范阳王又开始劝河间王,内容是老调重提分陕而治,潼关以西河间王说了算,潼关以东河间王就不要过问了。

那么潼关以东谁说了算呢?范阳王支支吾吾语焉不详,他只是很笼络的说,朝政方面可以交给司空东海王、司徒王戎等人,至于军事方面……范阳王话锋一转,扯到王浚身上去了,他说“安北将军王浚佐命之胤,率身履道,忠亮清正,远近所推。如今日之大举,实有定社稷之勋,此是臣等所以叹息归高也。浚宜特崇重之,以副群望,遂抚幽朔,长为北籓”。言下之意王浚这人出身好(太原王氏)、品德好、声望好,最今又立了大功(带领异族人将惠帝赶出邺城),这种忠良应该特别推崇,把幽朔地区交给他,让他长期做王朝的北方藩篱。

范阳王说着说着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当时他的地位与王浚相似,区别只在于一个是豫州都督另一个是幽州都督,朝廷既然可将幽州交给王浚,自然也可将豫州交给他范阳王,可将徐州交给东平王。

说完了王浚,范阳王下一句话图穷匕见,说:“臣等竭力扞城,藩屏皇家,陛下垂拱,而四海自正。”这个“臣等”自然就是指参与联名上书的范阳王、东平王,所谓“藩屏皇家”指的也是豫州、徐州。

由此可知范阳王是个笑面虎,他这份上书的真实意图是趁火打劫,趁成都王势力覆灭、长安与邺城的联盟实力大损的时候,重新划分势力范围,并且逼迫河间王承认这一事实,然后大家相安无事,共享太平。

这份上书递上去后如泥牛入海,没有下文。

河间王原先的美梦是拥立成都王作皇帝,自己总揽朝政。如今可好,政权也没得到,地盘也没扩大,搞了半天依然是个“分陕而治”,关中地区原本就是他的势力范围,按范阳王的分割方式河间王其实是一无所得。

不过既然敢拔虎须,就不怕虎咬人,范阳王捏住了河间王的软肋,河间王近年黩武穷兵,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关中重镇在武帝末年是除了洛阳禁军之外的第一强藩,不过近十几年天灾人祸接踵而来,先有羌、氐叛乱引起的兵祸,然后是连年天灾,几年后刚恢复平静,马上派兵南下蜀中东入中原,不久后院又起火,秦州刺史皇甫重、雍州刺史刘沈先后起兵,连番折腾硬是把八百里秦川搞得地破人穷,关中军疲于奔命,损耗过半。

河间王如果不打算服软,依然有心要作执政,此时他就应该大举出关,直接控制洛阳与惠帝,然后号令天下。可如此一来,东海王、范阳王、高密王、东平王一干人等全都不会答应,仅这些人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再加上一个有鲜卑人做后盾的王浚,河间王那是有心无力啊,关中军倘若出关,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何况当时关中后患未除,秦州的皇甫重负隅顽抗,梁州的流民军声势正盛,河间王可不敢掉以轻心。

出兵是行不通的,但是依范阳王所言乖乖撤兵又实在心有不甘,河间王就来个装聋作哑,看你怎么办。

范阳王立刻用实际行动告诉河间王他想怎么办,范阳王将豫州军队从许昌移了出来,向北改镇荥阳。荥阳是著名的战略要地,秦末刘项在此处打过恶战,荥阳旁边就是著名的成皋关,过了成皋关,洛阳就暴露在前方了。范阳王的用意十分明显:河间王你撤不撤?不撤,我来帮你撤。

与此同时,王浚撤离邺城,将邺城交给了东海王的弟弟平昌公司马模;东海王的另一个弟弟,镇守宛城的高密王司马略也上书向河间王施压,高密王说他将要带兵移镇洛阳。

形势对河间王很不利,张方的两万孤军看似已经陷入包围,有被人吃掉的危险。

双方都不敢贸然动武,僵持到十一月,莽夫张方把这个难题给解决了。

河间王与张方是主仆关系,河间王是大脑,张方是爪牙,近年来随着河间王对张方越来越倚重,张方就日益显出骄横跋扈的苗头。张方在洛阳一待三个多月,该逛的都逛过了,该抢的也都抢过了,惠帝见了面反过来向他行礼,风头也出过了,文帝武帝诸位太后的陵墓他不敢碰,就把贾皇后早夭的女儿哀献皇女的坟给刨了一下,里面也没什么新鲜,一具小孩尸骸和若干陪葬财宝而已。眼看天气越来越凉,洛阳越待越没劲,手下弟兄们嚷着要回家过年,张方一挥手,走,启程回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