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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1页)

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恸”,异常悲伤叫恸,颜回去世了,孔子哭得异常悲伤。跟随孔子的弟子就说,老师啊,你哭得太过分了,和平时讲的不一样啊,你平时教我们要中庸,喜怒哀乐都要中节。孔子说,我哭得很伤心吗?我除了为这个人哭得这么伤心,还会为谁这样呢?孔子为什么不觉得自己哭得伤心呢?因为他认为对颜回之死应该这样哭,只有这样悲痛的哭才是中道。颜回是传孔子道的人,传道的人都死了,还表现得很平静,那就不是中道,是不及。如果对一般人死也这样恸,那就是过。过犹不及,皆失其中,所以孔子才说,除了颜回,谁还能当得起这种悲痛的哭呢?孔子对颜回之死感到深沉的悲痛,于情于理他都必然会这样哭:于理,孔子哭道之不传,道之不传则百姓还要在黑暗、痛苦中挣扎,不得见光明。于情,颜回是孔子最喜爱的弟子,最喜爱的人去世了,而且这么年轻,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是异常悲痛。从这段话既能够看出圣人的至情至性,又能够看出圣人的中庸。圣人至情至性,当哭则哭,当笑则笑,然而又是发乎情、止乎礼,合乎中庸之道的:不是什么时候都哭成这样,而是在特定的场合如此。不及高明就不能达中庸,你没有那种高明的人生境界,你就不能体会圣人的情怀。我们一般人在听圣人之道时,总是以己心来揣测圣人之心,这样往往会失之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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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进第十一(4)

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这段话就更有趣味了,把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和不可沟通展现得很深刻。颜回死了,同门想厚葬他。孔子说,不可以。按人之常情,自己最喜欢的弟子去世了,其他弟子们想要厚葬,孔子应感到高兴才是,为什么他反而不同意呢?因为他主张葬之以礼。孔子讲,丧葬应该称家之有无,就是根据死者的家庭经济状况来办理葬仪。颜回活着的时候是贫困的,死了却厚葬,这不合礼,所以孔子反对。但弟子们不听,还是厚葬了颜回。他们认为,厚葬才能符合老师的哭之恸,才能符合老师对颜回的称道与喜爱。殊不知这样既不符合老师的心,也不符合颜回的心。孔子说,颜回把我当作父亲一样对待,我却不能像对儿子一样对待他。颜回啊,你不要怪我啊,我没有办法啊,我不同意他们厚葬你,他们偏要这样做啊。孔子的儿子孔鲤死的时候是薄葬,颜回是把老师当作父亲一样对待的,老师自己的儿子是薄葬,那么,颜回也应该薄葬,可是事实却恰恰相反,所以孔子说自己没能像对待儿子一样对颜回。从这段话展开联想,其实人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我们总是以我们自以为好的方式来对待别人,殊不知很多时候事与愿违,因为自以为好的不见得别人也以为好。其原因就在于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所以真正要对别人好,要以别人觉得好的方式。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子路问孔子,怎么侍奉鬼神呢?“事鬼神”,就是侍奉鬼神、祭祀鬼神。孔子怎么回答的呢?“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孔子没有正面回答,他用了一句反问:你还不懂得侍奉人,怎么懂得侍奉鬼神呢?子路又说,我斗胆请问,什么叫死呢?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 你尚且不懂得生,怎么懂得死呢? 这两句话很精彩,是孔子宇宙观的展现。孔子对宇宙的认识是很深刻的,什么叫“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因为人与鬼,生与死,是一理而二象,是一种状态的两个侧面,人与鬼、生与死,皆一也。怎么讲呢?这要通过阴阳来解释。人活着为人,人死为鬼。生和死并不是各自独立的两件事,而是一体,就像阴与阳是一件事一样。阳,太阳,太阳光照得到的地方。什么是阴呢?阴是不是一种客观的实体存在呢?不是。什么是阴?阳的背面就是阴,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是阴。比如说日和月,二者都会发光,但太阳光是本体在发光,月亮光是反射的太阳之光。阴阳是一体,阴是反映阳的,是反映阳的一面镜子,并不是一种实体的存在。很多人讥笑孔子说不出生死、人鬼之理,其实他的认识是很深刻的,理解得透彻,所以说得很简单。分析道理分析得越简单的人,往往说明他自己理解得很透彻。既然生死人鬼是一理,那么深刻地认识、理解了生,自然就懂得死。懂得对待人的根本是诚敬之心,那么侍奉鬼亦然,关键也是一颗诚敬的心。佛家讲“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做者是”,就是这个道理。

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訚(yín)訚”,就是和颜悦色。“如也”,……的样子。闵子骞侍奉在孔子身旁,和颜悦色。“行(hàng)行”,刚强之貌,就是做金刚怒目状,怒目圆睁,“行行如也”。子路侍奉在孔子身边则是很刚强的样子。“侃侃如也”,就是很刚直爽朗的样子。冉有、子贡侍奉在孔子身边,是刚直爽朗的样子。孔子很高兴、很快乐,为什么呢?因为得天下英才而教授之,乃人生一大乐也。我们都说遇到好老师不容易,其实好老师遇到好学生也不容易。孔子把立在身旁的弟子看了看,很高兴,可是又说,像子路这样刚强的样子,将来恐怕不得好死吧。由就是子路,“不得其死然”就是不得好死。孔子在半开玩笑中暗含训诫之意,因为儒家讲究温柔敦厚,不主张过于刚强。而子路后来的结局确实不幸被孔子言中:战死卫国,而且死得很惨,身首异处。这里,孔子从弟子的性格推断弟子的命运,同时讲出来以行教戒。

先进第十一(5)

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鲁人”,指鲁国的当权派。“为”,就是改建。“长府”,指装财货的仓库,实为鲁国库名。“仍旧贯”,“仍”,就是因袭;“旧”,以前;“贯”就是习惯。鲁国当权派要改建国库,闵损说:还是按旧例吧,何必改建呢?为什么不主张改建国库呢?事情是这样的:鲁昭公曾以长府为据点攻打过季氏,季氏将鲁昭公赶走以后,就想改建长府,以防止鲁国公室反攻。所以改建国库这一举动实际暗藏了季氏犯上作乱的野心。闵子骞说不必改建国库,其实是对季氏的批判。另外,改建国库势必劳民伤财。孔子说,像闵子骞这样的人,一般是不轻易发表评论的,他说的话都是从心中发出来的。“中”是指心中。这段话既展现了孔子对闵损的称赞,也从侧面反映了孔子对季氏的批评态度。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由”,子路。瑟是琴的一种,七弦为琴,二十五弦为瑟。“奚”当为什么讲,“为”,这里指弹奏。孔子说,子路弹琴,为什么跑到我孔丘门前来弹呢?孔子的意思并不是责备子路弹琴,孔子在子路琴声里面听出了杀伐之声,而不合于中和之旨,所以他才说出这样的话。弟子们听到老师批评子路,就不尊敬子路了。 于是孔子又说:子路是已经登堂了,只不过还没有入室而已。“堂”就是正厅,“室”是内室。孔子是用堂与室来比喻学问、德行的层次。他说子路已进入儒家的大殿了,已懂得了儒家阳刚正大之理,但还没有进入儒家的内室,通晓儒家精深的义理,也就是说子路已至广大,但还没有尽精微。这段话一方面让我们知道子路在学问上的造诣,也让我们知道要正确评价一个人,不能因为他的一点不是就对他全盘否定。另外,“升堂入室”这个成语我们至今还在使用。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师,颛孙师,字子张。商,卜商,字子夏。“师与商”就是子张和子夏。子贡问,子张和子夏,哪个更贤德?孔子说,子张过,子夏不及。子张这个人,好高骛远,比较张扬,而子夏很拘谨、内敛,很笃信。一个是放,一个是收;一个是狂,一个是狷。孔子说,这两个人啊,一个太过,一个不及。听了这个话,子贡就认为“过”比“不及”好,多总比少好,就问:这么说来子张要更好一点吗?孔子说,过犹不及,超过了和没达到一样,皆不中道。就和吃饭一样,吃到肚子胀和没吃饱,哪个好一些啊?其实都不好。孔子认为“过”也不好,过,接近于狂了,孔子是很讨厌狂的。这段话既让我们看到子张和子夏性格的差异,又让我们更进一步认识中庸的重要性。“过犹不及”也是我们今天的常用词,现代汉语里有许多常用词都出自经典,足见经典对我们民族的重要影响。

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孔子一一评说弟子,这里是在评说政事科里的冉有了。季氏的富有居然超过了周公。周公是天子之臣,季氏是诸侯之臣,诸侯之臣比天子之臣还富有,肯定有问题。季氏瓜分鲁国,聚敛财富,当时冉有是季氏家臣,冉有还去帮他搜刮钱财,为他增加财富,孔子对此很气愤。他说:“非吾徒也。”表示和冉有断绝关系:这不是我的徒弟,我没有这样的徒弟。弟子们,对这样的人,你们敲着鼓去攻击他都是可以的。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方面,孔子要表达他对冉有的行为的愤怒,另一方面又不愿冉有如此,还是希望能改变他。孔子说“非吾徒”、“鸣鼓攻之”,都是表示他对冉有的行为的愤怒。但他叫弟子“鸣鼓攻之”,实际也是让弟子们去劝导冉有,不要让冉有进一步堕落下去。所以在严厉的言辞背后是孔子对弟子的深深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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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进第十一(6)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

这是孔子在评说四位弟子的偏性。“柴”就是高柴,字子羔,这个人有点愚笨,智慧不足但诚厚有余,做事时只懂得坚持原则性,而缺少灵活性。“参”就是曾参,曾参这个人有点鲁钝,但是传孔子之学的人恰恰是曾子,可证其诚笃和朴实,因为笃厚才能够如实领会圣贤之道。“师”就是颛孙师,子张。子张有点偏激,好高骛远,流于形式。“由”就是仲由,子路。子路有点“喭”(yàn),喭就是莽撞、鲁莽,子路性格刚直。孔子这四句话是因材施教,指出弟子的偏颇,所谓纠偏以知正。实际上愚鲁近于狷,辟喭近于狂,要有所改正,则愚须补以学问,鲁须补以变通,辟须补以忠信,喭须补以礼乐。其实人皆有偏性,要纠偏归正并非易事,那就相当于今天所说的超越自我。能超越自我的人才能入圣趋贤,否则就被偏性左右。超越自我的关键是明道与践行。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庶”表示几乎、差不多,“屡”表示常常,“空”意为贫困,“亿”表示猜测、估计,“货殖”表示做生意。孔子说,这么多弟子中,只有颜回的境界、学问几乎接近于大道了。但是他的生活却长久贫困,居陋巷而箪食瓢饮。子贡不听天命,去做生意,往往屡测屡中。就像现在人去买股票,猜测得很准。这是孔子在对颜回境界高而生活差的深深惋惜,其实也是对社会混乱、大道不行的哀叹。正因为大道不行,才有贤者反而生活困穷之状。孔子并非责备子贡,只是以子贡的例子作为一种现象的代表与颜回构成对比。因为子贡不听天命,猜测屡中也只是他青年时候的事,他随孔子求学时间日久,就并非如此了。另一方面也看出子贡确实聪明、智慧。这段话表面是孔子评说弟子,实则他在哀叹世道不公。

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子张问,怎样才能做一个善人呢?孔子说,不遵循前人的脚印走,也难于升堂入室,进入圣人之列。践迹就是踩前人的脚印。善人是本质好的人,这种人的好是天生的、自发的,不是由学习而得到的。但是不学习就不知道按前人讲的方法做,所以即使是善人,不学习也难以进入圣人之列,也就是难以在学问上达到精深之境。

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

“论笃”就是言论诚恳,“是与”表示赞许,“色”指脸色,“色庄“即装出庄严的脸色。孔子说,我赞许说话诚恳的人,但是那些说话很恳切的人真的是君子,还是不过装出一副很严肃、很庄严的神色?孔子其实是说不能以现象判别人,而要看其本质。不能仅听一个人的言辞,表面上说要怎么怎么样,是怎么怎么样的人,还要看他所为,才能看出到底他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是确实好还是道貌岸然。我们看人不能被表象迷惑,不能以貌取人。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闻斯行诸”,就是听到了就行动起来。子路问,闻斯行诸可以吗?孔子就说,父亲和哥哥都还活着的时候,你怎么能闻斯行诸呢?意思就是父兄在的时候,你要先请示父兄的意见,然后才能去行动,而不是一听到就去做。因为子路好勇,急性子,听到什么就立刻去做,往往忽略了和人商量,前面所说“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就是对子路这种性格的描述。所以孔子用这个话来启发他。冉有也来问孔子,闻斯行诸可以吗?孔子说,听了就去做。你看,孔子对子路和冉有说的完全不一样,对冉有说听了就做;对子路说,你父兄都还活着,你怎么能听了就做呢?公西华就纳闷了,问老师,子路问闻斯行诸,冉有也问闻斯行诸,一样的问题,你怎么回答得不一样呢?孔子就说,冉求这个人,他畏首畏尾,行动跟不上,今年听的,可能后年还没去做;而子路这个人,好勇过人,好勇过人就是“兼人”,子路太勇于行动了。所以对冉有要鼓励他前进,让他去做;对子路要抑制他前进,让他知退。这是孔子的因材施教。对性情鲁莽的人,孔子叫他要慢慢做;对性子本身就比较慢的人,就叫他快一点做。圣人的一进一退都是要匡人以中正,使人进入中正之道。过犹不及,太进的、太退的都要匡正,使之符合中庸之道。孔子的伟大之处正在于他总是从每个活生生的个体生命出发去引导人,而不是古板教条地一刀切。这也看出孔子对人的充分尊重与关注。孔子的学问就是生命的学问,孔子的教育就是人的教育。

先进第十一(7)

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孔子在匡国被包围,师徒失散,颜回最后赶到。孔子说,我以为你死了。颜回说,老师在,我颜回怎么敢死呢?这是一段真实生活场景的记录。混乱之中,孔子担心颜回死了——颜回是孔子最关心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