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奇闻异事（第1页）
临王走向白苍狼身后，近身后，心下不由一惊，却是不动声色。白苍狼感觉到了他的气息都萦绕到了脖子上了，原先握着很紧的毛笔，便晃了一晃，一滴浓墨滴了下去。半滴在纸上晕染开，半滴却落在了桌上。似乎是被这滴墨吓着了，白苍狼惊得往旁边让了一让，赶紧拿起了纸去擦桌子。临王便也就极为自然地转到了她的一侧，若无其事地笑着说道：“以前的书法教习，你都没去上过么？”
白苍狼原以为临王要亲手教她习字，不由地心跳加快。那一滴墨一半是心神不宁滴下的，一半却也是故意为之。原来，并不是。白苍狼莫名地有怅怅。心里就像刚刚被什么庞大的东西撑大了，正不知所措。忽然，那东西就没影没踪了，心里一下子就变得空落落的了。
“上过，可……都拿来补觉了。”白苍狼说起来，有些郝然。那时候，书法课不但是女孩必上的，连男孩也是必修的。只是，她每每都是一坐下就开始打瞌睡，然后就自然而然地睡着了。书法师傅是个文人，打人也不疼。白苍狼一睡，他就打。他打完了，白苍狼拍拍没啥感觉的手掌，趴桌上，继续睡。后来，大家就都习惯了。书法师傅也懒得打了，她不疼，可他累。
“那时是否练功直到深夜也不肯入眠？”临王轻声叹息。
白苍狼心中亦是一动，抬眸去看，淡笑应道：“那时，除却练功，不知世间还有它物。”
临王微微摇头，袍袖轻带，一阵内力随袍袖而出。半丈外的桌上的蜡烛应势而倒，火苗却不灭，直直烧向桌上的重重宣纸，忽地一下，火就窜了起来。而白苍狼直到火窜了起来，才惊慌起来，抱起手边的公文往远处一扔，又往桌上另一边的公文挥去。
临王冷眼看着，慢慢地闭上了眼。习武之人，内力充沛，近身之时，必有所感。但他靠近白苍狼时，没有感觉到。习武之人，感觉敏锐，他人近身，必有所知。可他靠近白苍狼时，直到要靠了上去，她才发觉。习武之人，动作迅速，蜡烛倒伏，必能救之。可白苍狼直到火烧起来，才忙不迭地救下公文。这么说来，她是卸了功了。不但不练功，连习武之人最基本的调息，一并都卸了。所谓曲不离口，拳不离手，习武之人若是长期如此，会荒废了武艺，生疏了技艺，减损了功力。习武之人，都有一根弦是始终绷着的，而白苍狼松了这根弦，几乎就是放下了多年的武艺。
白苍狼狼狈不堪地救下火，回想
起来，不明白蜡烛是怎么倒下的。自己是不该将蜡烛放在纸张之旁，可刚刚也没有大风啊。再去看临王，心中不由发抖。是他……为什么……
“主上？”白苍狼怯怯地试探开口。
“若是如此，以后也莫再唤我主上了。”临王将袍袖狠狠摔下，哗然作响。称呼临王“主上”的人不多，她与杨庭两人而已。只因蒙其亲授，随身多年。唤他“殿下”的，可以说是公职，跟随他身后可以是为了功名利禄，可以扬名立万，可以施展抱负。而她与杨庭，所为只是临王一人。所以临王说出此话，白苍狼自知他认真生气了，怕得往后退了半步。她还不清楚临王的怒意由何而生，明明刚刚还一派温和地在教她该怎么写字。
“接招。”话音未落，临王的身形已至。
白苍狼连忙后退，临王却是越来愈近。白苍狼躲闪不起，一个踉跄，便往身后摔去。临王变换身形，单手托住，略微发力，白苍狼受力便直起了身子。白苍狼白着脸站稳，刚刚站稳，却又是后退数步，与临王之间拉开距离。垂手不言，一副任凭教训的模样。临王见她如此，却没有要教训她的想法了，连听她的解释也不想。就算不能再出征为将，又怎么能自弃至此。
白苍狼等了许久，没有等到责怪，便言道：“主上若是在替我惋惜，那就不必了。章华说过一句话，能者劳，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泛若不系之舟。苍狼如今这般，心无挂碍，饥而有食，困而可眠，甚好。若是主上在责怪苍狼，那也罚无可罚了。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白苍狼已然无欲，故而可以无牵无碍。”白苍狼依然称呼其为主上。
临王哑然而笑，冷冷开口：“那本王若将你逐出军营，由得你意，去做一无牵无碍的平常百姓，如何？”
“主上果然做此想，苍狼无话可说。”白苍狼说罢，移动身躯向前走去，收拾起凌乱的公文。
临王看着她的后背，感觉十分奇异。眼前的人似乎还是白苍狼，似乎又不再是她了。她看似收起了一切锋芒，混迹于普通人之列。可临王隐隐可以感觉到，她也许只是学会了内敛，为自己准备了一个坚硬的壳，将真实的自己小心藏起，连他也不能窥得其中端倪。但这个被深埋的真正的她，还有机会重见光明么。她似乎并没有让这个“真正的自己”重新现世的打算。
还有……她的伤崩裂了。白苍狼穿着厚重，他看不见血迹，可他从她不适的动作中几乎能听见她的血从伤口中向外渗
出的声音。已经过去这么久，他也准许她用最为名贵的药材，为何还未痊愈。动作稍急，伤口便会开裂。
“伤还未好？是否按时用药？”临王迟疑开口时，怒意全然不见。
不料又被临王看穿，白苍狼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也不再硬撑，因为疼痛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回答本王，是否按时用药？”临王加重了语气。
“回主上的话，章华开出的药方中所用药材太过名贵。苍狼已是无用之人。假以时日，伤口自会痊愈，不须花费重金。”白苍狼就如做错事的孩子，语中惴惴不安。她已然触怒了临王，可又不敢不实情相告。
“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本王自己收拾即可。”超乎白苍狼的意外，临王并未因此而出言相责。她犹疑地偷看了临王一眼，他的脸上满是失望与无奈。白苍狼抿了唇，自行退下。
刚出帐，一阵冷风刮过，让白苍狼清醒了很多。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这夜色下的军营。不久前，这里的一切与她息息相关。在夜晚巡营之时，她会收敛气息，探知每一个细微的声音，每一个异常的现象。可现在，一切都与她无关了，白苍狼无不悲凉地想着。
她向前走去，却不是回自己营帐的方向。众人看见她，只是看见她呆滞的面容和平缓的步伐，谁能够感觉她内心深处刀绞一般的痛楚。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看见了胡聿骑在马上与原本属于她的部下相谈，议的是如何列阵行兵，听着陌生而又熟悉。她听见了成克与人在帐内把酒相谈，说的是纵横捭阖，慷慨激烈。说到动兴处拍案而起，白苍狼曾是其中常客，多少次抚掌而笑。她看见了每个兵士都是忙碌着往来，唯有她飘飘忽忽，没有目的，也仿佛没有灵魂。
她发觉有人牵住了她的衣袖。她从思绪中醒来，回神定睛，才发觉自己走到了马厩。她有多久没有来过马厩了，白苍狼恍惚了。而拉着她的人是马童，此时正红着眼睛望着她。她可以断定，若他一开口，他眼中蓄满的泪就会落下。
“白将军……”马童呜咽出声，果然两大滴眼泪便双双滑落。
白苍狼没有阻止他这样称呼她，因为这孩子真的是在为她伤心。小小的人儿尚且不懂遮掩感情。
而一路尾随的临王远远看着，眸色渐深。也许，白苍狼不肯与他说的，会说给这个小孩子听。他本来只是想吩咐人去药房命他们继续配药，可一出帐，便看见她失魂落魄地走错了方向。他不放心，故而一路尾随至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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